床板下是个直洞,足有两丈高,岳安娘在前,二人先后跳了下去。
刚跳下去,百里俊似乎想到什么,脚尖一点又向上跃起,呼听嘭的一声,床板落了下来,密道内一片漆黑。下坠时,他用手触摸墙面,竟半点没有托手之处。
岳安娘叹道:“哎,人只要一下来,床板便会自动关了。”又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中计了?”
百里俊道:“我不知道,只是忽然想到不应该两个人一起下来,总得有个后援。”
岳安娘点头道:“不错,我十五岁时远没你这么多想法。”
噗的一声,亮了。
见岳安娘手里竟拿了个火折子,百里俊奇道:“你身上怎么什么都有?”
借着火光,她向内洞走去,边走边说:“你在江湖的时间尚短,也没人教你,江湖人是应该随身带着疗伤药、火折子、夜行衣等常用物事的。”
密道并不宽大,高度却能容一人直身站立,地面及四周还有很多白灰,想是吸潮用的。
走了一阵,百里俊感觉不对,道:“姑姑,这密道挖的很高,也说明可能很长,这火折子未必够用。而且我想这通道可能是双向的,回去应该会有开启床板的机关。”
岳安娘想了想,突然醒悟道:“你说的对,咱们回去!”边走边笑着说:“你这种推断能力真让人刮目相看。我也想明白了,咱们跳下来时定是脚上踩到机关,床板自然关闭。而启动机关也必在那里。”
二人来时需观察环境,回去便不需要,自然快的多。
洞口落脚处由几块石板铺成。
岳安娘扣起中间一块,下面果然有一个拳头大的按钮,自语道:“这是关床板的机关,那开床板的机关呢?”
又翻开其他石板,果然在最右侧又找到了一个按钮。她用手一按,床板吱吱嘎嘎开了。
她随父出征十多年,对各种器械机括认识非凡。
缪中石还坐在那里,听到声响,绝望的闭起双目,已不存在任何的侥幸了。
岳安娘问道:“九手罗王是不是你们这个组织的最高首领?”
缪中石道:“我真不知道,我只见过他一面,当时他还带着面具。我们之间都是通过这个密道传递消息。”
岳安娘又问:“你什么时候加入这个组织,下面有多少杀手,平时怎么接传命令?你们为什么要杀我?”
缪中石道:“我加入组织五年了,下面有二十个人,平时用信鸽传递命令,不知道九手罗王为什么要杀你。”
岳安娘满意的笑笑,道:“你的回答很干脆,说明你没有撒谎。这很好。我再问你,你一般多久能接到一次杀人的命令?”
缪中石道:“那要看任务的难度和完成情况,一般一个月左右。而且我们不止杀人,也保护过人的。”
岳安娘“哦”了一声,道:“你手下的杀手平时都做什么掩护身份?”
缪中石道:“五花八门,十行九业,还有教书的。”
岳安娘叹了口气,缓缓道:“这个组织果然可怕,这种单对单的联络方式,当年连我爹都不懂。”
百里俊道:“岳爷爷毕竟不是机谋阴暗之人。”
岳安娘看了他一眼,显得很是感激,道:“没想到你也算我爹的知音。”
“你们到底杀不杀我?”缪中石突然喊了出来。显然,死亡的恐惧已把他折磨的难以忍受。
岳安娘笑了,道:“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问题要问,你若能说出我觉得有价值的事情,我可以放了你,并且教你如何摆脱九手罗王的追杀。”
缪中石眼内忽然有了些光芒,但瞬间即逝,痛苦的说道:“我知道的都说了,据我所知,背叛他的人都死了,而且都是死去活来,活来又死。”
岳安娘毫不同情,对百里俊道:“咱们走吧!”
“杀了我,杀了我!”随着缪中石痛苦的哀嚎,二人已走出了屋子。
百里俊不忍再听,他猜到岳安娘故意做出离开的样子,定是想在暗中窥视缪中石的举动。
二人走到院内,忽听嗖嗖几声,对面墙上有几点寒星爆射过来。
百里俊顿时懵住了,危急关头,忽见岳安娘身影闪动,竟已挡在自己身前,挥手将暗器尽数打落。
百里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身法手法,快得难以想象。他再不敢大意,长身暴起,挺剑向黑影迎去,刷刷刷三剑将黑影逼退。
黑影落地时大声道:“好俊的剑法。”
百里俊也瞧得清楚,眼前这黑衣人身法诡异,轻功绝伦,是以未等他站稳,一招“汤泼瑞雪”已自左向右划去。
黑衣人脚尖一点,身形飘上墙头,吼道:“住手。”
人可以住手,但剑气却已发出,直击到墙上,墙上灰土纷扬,竟留下了一道很深的剑痕。
只听那黑影道:“两位究竟何人,来此所为何事?”
听此人说话,貌似并无恶意,百里俊问道:“阁下好轻功,还未请教?”
那黑影道:“在下丁布义,二位又是谁?速速报上名来。”
北神捕?百里俊一愣,岳安娘已迎了上去,欢喜的叫道:“果然是丁叔叔,我是安娘啊,岳安娘。”
丁布义“啊”的一声,立时跃下,仔细瞧瞧,满脸喜色道:“原来是贤侄女,你何时回来的?”
岳安娘道:“丁叔叔,说来话长,我给你介绍,这是我新认识的小朋友李俊。”
百里俊心念闪动,琢磨岳安娘并不信任丁布义,又不便明说,是以用这种方法来提示自己。念及此处,赶紧施礼道:“在下李俊,丁神捕有礼了。”
丁布义回头看看墙上痕迹,哈哈笑道:“果然英雄出少年,这功力着实不弱。”转而又问:“安娘,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岳安娘也不解释由头,道:“这宅子主人名叫缪中石,是一个杀手组织的小头目,已经被我们制住。”
三人进得屋内,却已空无一人,
百里俊道:“人呢?逃走了?”
岳安娘道:“他只能从密道逃走,现在追还来得及,我们边走边说。”
丁布义阻止道:“安娘,这里危险重重,你们不是官门中人,这事交给我好了。你若有个三长两短,要我如何向你爹交代?还有李兄弟,虽然内功不错,但毕竟年轻,不知江湖险恶。”
岳安娘道:“这些人恐对我整个岳家不利,绝不可错失良机。”说完跳进密道,丁布义、百里俊也跟了下去。
百里俊既知丁布义可疑,便让他走在中间,防他暗施手段。
密道虽长,但一路顺畅,很快到了出口。出口在城外一处山脊旁,长草及腰,乱石嶙峋,绝对是人迹难至、极其隐蔽的所在。
脚下有一条路,直通山里。
这时丁布义又劝道:“安娘,这伙人我盯了好久,还没十足证据,况且不知他们深浅,我看还是回去再做计较吧!”
岳安娘道:“兵贵神速,更在出奇,他们也料不到咱们竟敢孤军深入,未必严加防范。等万事俱备,他们早跑了也说不定。”
丁布义微微叹了口气。
走了近一个时辰,终于在山腰空地发现了一座小楼,天早都大黑下来。
小楼厅门敞开,门前左右各挂着一个灯笼,二楼正中一间房内亮着灯,窗也大开着。
丁布义低声道:“安娘,已经黑了,情况不明,恐有暗哨暗箭。咱们不如原路折回,我通知当地官府,明日再来。”
百里俊也觉此言有理,却听岳安娘道:“白天固然看得清,但也容易暴露。此时敌明我暗,咱们虽不了解形势,但他们更不清楚咱们的行动。况且既来之则安之,只要探明首脑所在,突然袭击,便能一举成擒,大获全胜。”说完又蹑手轻脚向小楼靠近。
不多时,三人已来到小楼左侧。东面有一个马棚,不时有马匹呼哧喘气的声响。
岳安娘用极细的声音说道:“马棚有二十匹马,那小楼大概有十几间屋子,这里应该不会超过二十人,但估计都是高手。我们需先抓个舌头问明情况,就二楼中间亮灯那屋吧!里面若是一个人,我自己处置,若是两个人,丁叔叔咱俩一人一个。超过三人就只能再做计较了!”
她像个经验老道的捕快,说的很简单,但内容很丰富,完全没听丁布义的意见。
二楼亮灯那间屋的后窗也开着,他们上得二楼矮身在窗下。
“属下失职,确实没想到这岳安娘武功如此厉害,而且后来的那小子武功也不弱。”听声音是缪中石。
一个十分尖锐的声音道:“小瞧岳安娘的不是你,而是我。我只当一个女流能有多少本事,没想到啊!果然虎父无犬女。不过你也知道这里的规矩。”
缪中石立刻跪下,颤声道:“属下失职,甘愿受罚,但雇主所给的时间还没到,请罗王给我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
九手罗王?百里俊心里怦怦直跳。
岳安娘从缝隙中偷瞄一眼,见那人正背对着自己。
“失手是常有的事情,这也不足为奇。”那尖锐的声音道,“但在被抓的时候,你自知无法逃脱,本该自行了断的。”他手中突然多了一柄匕首,已刺入缪中石胸口。
就在这时,岳安娘突然穿窗而入,瞬间已点中那人曲池、少海、巨骨三处大穴,丁布义也从窗口跳了进去。
百里俊刚起身,忽见一件物事从丁布义身上掉落,他顺手接住,竟是一个小木瓶,不多想便揣入怀中,也跟着跃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