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洲敲起了三通带有节奏的鼓声,沉重而响亮,一通快过一通。不是发生了大事,这鼓点儿不会响。凤凰洲已经几年没听到这鼓声了。
此时,追拿百里俊的命令早下来了。几百人划着小船在江中拉下绝户网,大网上满是铁刺倒勾。他们用铁枪向水下扎刺,还有水鬼不断跳入江中。南岸,早有教众分从各个方向追击出去,人呼马嘶之声不绝于耳。而围堵捉拿的命令也被几波人分送赤魔教各个分坛。
三王四门主很快的集结到大堂内,不见丰海舟、百里傲,众人更是交相议论。
据江巡来报,天没亮时看到百里俊劫持金熙柔小姐到了江边,船工看出异样,所以没有摆渡他们,百里俊便杀了船工。沿江守卫与他打了起来,他带着金小姐下落不明。
又有探子来报,说百里门主和百里妍被杀,百里俊却消失不见了,而且在百里山庄发现了丰海舟的尸体,胸口上还插着一柄剑,剑是百里俊的。百里俊的两个婢女也变得好像痴呆,一问三不知。
金正宇端坐堂上,面色十分严肃,眼内充满疑惑,这是他从未有过的凝重。
江巡和探子刚将这些情况向众人通报完毕,又有人来报称百里傲门人山义求见。
传进后山义慌张跪倒,失声痛哭道:“金教主,各位天王、门主,今日发生如此重大变故,完全都是百里俊所为。”
根据江巡和探子的通报,百里俊的嫌疑确是最大,但山义如此言之凿凿,众人还是吃了一惊。
只听他哭着继续说道:“我家公子其实早都死了,这百里俊本就是冒牌货,他就是四大派要找的高玄。我家公子死后,百里门主忆子成狂,见那高玄生的乖巧,人又聪明,便将他收做义子,让他冒了我家公子的名,待他与亲子无二。哪想这小子恩将仇报,不仅杀了门主和小姐,还杀了丰天王。”
易乾罡沉吟着问道:“丰天王怎会死在百里山庄?难道这高玄的功夫不仅高过百里门主,更要好过丰天王?”
这一点众人都有疑惑,但只有金正宇心里清楚。
只听山义道:“昨日因为宿醉,我留在山庄宿下。大概不到三更,高玄和门主不知因何事发生了争吵。我和小姐上前劝解,可哪里劝得开?没奈何我便请丰天王前来劝劝。哪想回来时,门主和小姐已经死了,百里俊满身是血,丰天王便上前质问。那高玄像疯了一样,突然打了丰天王一掌,又一剑将他杀了。我不是胆小怕死,但我若死了,又有谁回来向教主禀告此事?尤其是高玄的身份,除了我,山庄中再没其他人知道。”
这时又有人来报,称在检视金小姐房间时发现了一张字条。金正宇展开字条,面无表情,紫凤珊接过读到:“‘西江亭,百里俊。’难道昨夜百里俊约柔儿出去了?我倒是一向知道柔儿……”
金正宇哼了一声,她方意识到言语冒失。
金熙柔是性情中人,从没掩饰过对百里俊的好感,对他百般维护,甚至不惜与金正宇做对,众人早看在眼里。她半夜出去,金正宇是知道的。只道她两个小情人约会,便也没有在意,但他无论如何也不信百里俊会劫走孙女,又杀了这么多人。他定是遭了别人陷害,但为什么要陷害他?而且以他的武功和智慧,又有谁能陷害得了他?
江巡、探子和山义等多方口供吻合,情况似乎已经很明朗了。姬大勇道:“难道这高玄私会柔儿,被百里傲知道,责骂于他,他老羞成怒便杀了百里傲和百里妍,又杀了丰天王。知道罪大,便挟持柔儿逃走了?”
这个解释顺理成章,众人交头接耳,也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杨浩道:“教主,各位,我和百里门主感情甚好,也和百里俊……高玄交往不少。若说他能做出此等丧尽天良之事,我倒是有所怀疑。”
张宝灵道:“我看这也未必。须知人心隔肚皮,而且刚才姬天王的推断合情合理,与众人所报也能吻合。”
众人又七嘴八舌起来。
金正宇心中怀疑着杨浩三分,但没有证据,而且大敌将至,便说道:“只要找到百里俊,此事便会真相大白,当前最重要的是接待刘义功。各位也别回去了,我吩咐后厨多做些,咱们都在这里吃吧!”
众人唯唯称诺。
百里俊跳江后,在江中藏了足有半盏茶的时间便返回百里山庄。
等有人将紫云、红霓带走,他才出来找了一些旧衣服,用锅底灰把脸涂得黑了些,又戴了一顶璞头帽,用铜皮抠了一个和中州大侠一样的面具揣入怀中。
时间还早,他回屋小憩,思潮翻滚,如何能睡得着?但不知不觉中竟真的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杨浩的善后工作相当完美,整个故事能够自圆其说,已把罪责全扣在百里俊头上。他骗出金熙柔并将她藏起来,唯一目的就是要挟金正宇。金正宇何等人物,岂能轻易被赶下台去?一旦其他计谋不能奏效,他便会用金熙柔做人质,逼迫金正宇让位。
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百里俊竟然去而复返,完全破坏了他劫夺教主之位的阴谋。
日上三杆,刘义功带着二王、五旗旗主及一干人众三十多人乘船而来,易乾罡、紫凤珊早已在江边迎候。
易乾罡满面春风,颇有主人风貌,而紫凤珊始终板着脸,刘义功知她还为当年之事忌恨,也不在意。
众人相互引见后,便来到总坛大堂落座。
金正宇高高在上,南方明教刘义功、刘喆、刘吉、五旗旗主八人分座左侧,赤魔教三王四门主七人分座右侧。南方明教同行人员及赤魔教很多教众都挤在大堂门口观看。
金正宇故意敞开门户,自是要亲自揭破谣言,让教众做个见证,从此便再无疑心。一时间大堂门口及周边挤的风雨不透。
刘义功未见丰海舟,心中虽也疑惑,但此时此地如何发问?
金正宇首先开口道:“刘天王,一别三十多年,你此番返回明教总坛,有话就请直言吧!”他口称“刘天王”、“返回明教总坛”,言外之意说南方明教只是赤魔教一个分支。
刘义功当即笑道:“我南方明教是明教正统,不仅承袭前教主方腊旧制,而且在南方发展多年,如今人强马壮,声势浩大,早已是南方数路第一大教派。我今此来,一是探望老朋友,二来有些事儿想请金教主指教。”
姬大勇哼了一声,冷声道:“指教什么?有话即说,有屁就放,别来弯弯绕。”
刘义功笑道:“大勇还是当年那火烈性子。”
姬大勇又哼了一声,把脸撇过一边。
紫凤珊道:“刘教主,我看大勇说的没错。你四处造谣生事,破坏我教名声,今天若拿不出真凭实据,即便金教主仁慈,我等可是放你不得。”
明教二王五旗主闻听此言,皆有怒意。
刘喆道:“紫天王何必咄咄逼人?家父当年本为明教天王之一,为奸人所迫,在南方承袭明教门户,但南北明教实为一家,我们当然也有护教之责,以免诸位还被小人蒙蔽,做那谋害兄弟、丧尽天良之事。”
赤魔教众人立时都变了脸色。
易乾罡道:“刘世侄此言差矣。是不是正统不能以名称而论。一来当年方教主兵败之后,我明教为避祸是以改名,赤魔与食菜同意。我等元老皆为方教主旧部,赤魔教教义纲领一以承续摩尼教,实为正统明教。明正则言顺,所以我教才不断发展壮大,现下教众合计不下十万。二来南方明教名义上打着摩尼教旗号,但豪取地方,鱼肉百姓,多行不义,声名狼藉,别说正统,我看连摩尼教旗号都该摘了去。”
刘喆一拍大腿,刚欲发作,刘义功摆手阻止,笑道:“兄弟隙于墙,御辱于外。正统是非留待日后品评不迟。”
金正宇笑道:“当年你欲劫夺教主之位,串谋杀害教中兄弟,我等念在往昔情分,不记前恶,放你一马,奈何这么多年过去,你还纠缠不休?”
刘义功笑道:“笑话!我此番前来,非为报当年私怨,实则为我明教的福祉、教众的前途,现欲揭你三宗大罪。”遂将当年宋使团之事向众人讲出,并拿出高丽国朝廷官员花名册,附带翻译成中文的手册,指摘金正宇是高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