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慧心在宫中,拿了药膏,对着铜镜,细细涂抹自己的脸颊。
她脸上的伤口,原本的确很清晰,不过花了高价买来的秘制药膏,一日八次,一次不落地涂抹脸颊,容颜也终于渐渐恢复了。甚至比原先,皮肤更加细腻光滑,透着破壳鸡蛋般的细腻。
杨慧心轻轻抚摸自己的脸颊,娇媚的笑容愈加明艳照人,任谁见了都不忍多看两眼。
“夏侯云歌,本以为本宫出去,要将你拆吃入腹,才能解恨。不想你却早早死了!”杨慧心仰头笑起来,丢了一个金元宝给跪在地上****前来回话的小宫女。
“赏你了!”
小宫女赶紧连连叩头谢恩,“如今整个皇宫,只怕整个天下,都知道,摄政王妃死在那场大火中了,就摄政王一个人不相信,还让宫人们满皇宫的去找。宫人们明面着在到处找,私底下已经都恹恹的了,开始蒙混过关敷衍了事。谁不知道,皇宫早就掘地三尺了,连一点信儿都没有,八成皇后和王妃真就都死在大火中了。”
“自作孽不可活!死的好,死的好!死的无全尸,真是天意报应!”杨慧心又开心地大笑起来。
一旁伺候的宫女,赶紧小心翼翼地附和,“摄政王妃太嚣张了!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天降大火将她烧成灰烬,找都找不到了!”
“说的好!天降大火!哈哈……皇上和摄政王乐意找就去找,找到头发都白了,只怕也找不到了!”杨慧心笑得格外开心,“就是没死在那场大火中,只怕也是失足掉入井里或者池塘里,泡的尸体发肿,被鱼儿分食了。”
南耀国的皇宫里,湖水池塘特别多,有宫人失足落水几乎****都有。
杨慧心开心的合不拢嘴,这几日就靠着宫人来回禀****找不到皇后和夏侯云歌为唯一取乐,也让伺候她的宫人们都暗暗松了一大口气。
“过个两日,本宫就出去见皇上。”杨慧心对着镜子仔细地照了照,“本宫的容貌,在后宫里一直都是最美的!我就不信我堂堂贵妃,还盖不过那个新进宫的李梦柔!”
“回娘娘,是林。”有个小宫女赶紧纠正,气得杨慧心一把摔下手中象牙梳,瞬时断裂两截。
宫女们吓得赶紧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自从杨慧心被夏侯云歌毁了容貌,变得愈发刁钻难以伺候,时不时就要惩罚宫人,打得遍体鳞伤才罢手。就连那日随她去摄政王府闹事的宫人们,一个个都被发落了,都没落得个好下场,只因那时她挨打,随侍宫人没帮她出头。
宫人们眼见着杨慧心的容貌一日一日恢复如初,圣宠在望,也都更加小心翼翼的伺候,生怕杨慧心复了宠,最后一个个都没有好果子吃。
“姓林是吧!那个小妖精,看本宫出去不收拾了她!听说那个小贱货,去琼华殿的次数还越来越多了,怎么?还想着左勾右搭,连带着摄政王也一并勾引了!也不掂量掂量她自己的份量!贱货一个!”
夜色渐渐浓了,杨慧心在脸上涂了一层又一层的药膏,又用玫瑰花花瓣敷过脸颊,这才上床休息了。宫人们退了下去,放好帷幔,守在外面廊下守夜。
杨慧心在睡意朦胧间,耳边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在靠近,还以为是门外守夜的小宫女不安分,想趁夜进来偷东西。自从她失宠,羞于容貌被毁再不出去见人,宫里就有宫人偷东西私藏起来。也被她处置了两个,想来又有人不安分,就要大声呵斥,却见眼前忽然出现一道黑影。
而那黑影的手中,正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杨慧心正要尖声大叫,只觉得眼前寒光刺目,脖颈一凉,便有血光溅起丈余,淋漓洒了一片。她瞪大双目,想要再发出声音来,只能红唇嗡动,没有丝毫气力,目光渐渐涣散成灰,再也没有任何光亮……
天刚刚放亮,下起了冰寒的细雨。
一声凄恐的尖叫,划破了皇宫清静的早晨。
有宫人慌里慌张地从杨慧心的宫殿一路跑了出来,嘴里凄厉地喊着什么,完全听不出个数,只能听到嘶叫声,一声盖过一声。
那宫人一路跑到了清华宫,连滚带爬地冲入清华宫,被太监们以为是疯子,围在中间压住。那小宫女被惊吓过度,力气大的惊人,竟然推搡开太监们,摔在地上,还不住地往前爬。即便高公公命人捂住那宫女的嘴,依旧从手指缝隙里传出嘶嘶吼叫,就好像看见了什么魑魅魍魉,吓得难以回魂。
轩辕景宏一身孝服的从大殿里出来,喝问一声,“哪里的宫人,不想活了!”
“回皇上,是杨贵妃宫里的人。”高公公捏了一把汗,回道。
“皇上……皇上……皇上……”那小宫女一连喊了数声皇上,还是无法找出完整的声音来。
一听是杨慧心宫里的人,轩辕景宏皱起眉,有些不耐烦地问,“贵妃娘娘最近一直很安分,到底出了什么事?不知宫里变故诸多,怎这样不让人安生!”
“贵妃,贵妃……”那小宫女脸色青白青白的,叫了一声,“贵妃娘娘的身体,身体……”
“贵妃娘娘的身体到底怎么了?你倒是快点说呀!”林梦柔也穿了一身孝服,有些不耐烦地赶紧催促一声,“皇上守灵守了一夜,正倦着呢!”
“贵妃娘娘的身体……身体……不见了!”
“什么贵妃娘娘的身体不见了?你这话说的倒是有趣啊!”林梦柔微蹙秀眉地看向轩辕景宏,一脸的好笑。
“贵妃娘娘的床上……床上……只剩下一颗血淋淋的头,身体不见了!”那小宫女终于能将话说出来了,却似想到早上进去伺候时,看到的惊悚场景,吓得只翻白眼仁。
一听这话,轩辕景宏惊讶得颀长的身躯一晃,高公公赶紧眼疾手快地将轩辕景宏搀扶住。
而林梦柔猛抽一口冷气,当场就吓晕了过去。
“赶紧……赶紧去找摄政王,随朕一同过去瞧一瞧。”轩辕景宏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身为皇上未必是怕,只是宫里接二连三出现这样奇怪的事,实在有些难以接受了。
夏侯云歌支撑着虚弱的身体,一路沿着黑暗走了许久许久,依稀好像走了一天一夜甚至更久,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她又累又饿,几次差点倒在地上昏厥过去。
路也变得越来越狭窄,只能容得下一个人通过。幸好她的身体,过于瘦弱,肚子也不大,这才勉强通过。
大概祁梓墨从这里走,也是侧身走过的。
密道里昏暗无光,就好像在一个黑洞里越走越深,越走越没有任何希望。只怕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也好像走不到尽头了。她渐渐有了这样绝望的念头,简直要被这样没有任何光线的黑暗逼得精神癫狂。
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在黑暗里,完全密封的空间里呆太久,那种窒息的憋闷,那种没有光线,不知前路漫漫,一切都是未知数的感觉,完全可以将一个人折磨到发疯。
幸好,幸好夏侯云歌曾经接受过这样的训练,在黑暗无光的密室里完全没有任何光线地呆了七天七夜,也没有精神出现任何异常。
终于在她筋疲力竭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前方远处有了一点微弱的光亮。
她加紧了步子,这条路变得陡峭难行,也显然是要到了密道的尽头。
只是不知道那尽头,是通向哪里?会不会是谁家的后院?抑或是谁家的地窖?也不知会遇见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又是一个龙潭虎穴的漩涡?
若真如此,就要落入祁梓墨之手了。
抱着这样一切未知的迷茫,她站在微弱光线的洞口下许久,也没有出声。
外边没有声音,一点声音也没有,静悄悄的,好像只有瑟瑟风声。
夏侯云歌又等了一会,一面担心后有追兵,一面担心上有陷阱,一颗心七上八下。最后,她咬咬牙,抓紧了拳头,还是赌了这一把。
到底结果如何,就看命运的安排,即便她从不信命。
在身边的墙壁上摸索了一会,终于找到了一块凸起的石头,用力按下去,密道的出口的门缓缓开启。
刺眼的光线猛地射进来,寒冷的风卷着雨滴无情地落了下来。
夏侯云歌冷的一个哆嗦,一时间难以适应赶紧闭上眼适应一会,才爬出洞口。
当看到外面的景象,夏侯云歌开心的笑了。
她赶紧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声音,笑得双肩颤颤,双目潮湿。
上天终于又眷顾了她一次,外面是一个荒郊野外的深山,没有人,也没有宫墙,也没有那守卫森严的城墙。
她就这样逃出了皇宫,逃出了皇城,彻底自由了!
夏侯云歌紧紧攥着挂在脖颈上的遗世,欢声道,“南枫,谢谢你,谢谢你又保佑了我一次。”
手抚摸在肚子上,小宝宝似乎有些不适,总是动来动去。
夏侯云歌轻轻拍了拍肚子,“宝贝乖,我们自由了!妈妈终于做到了,给了你自由又安全的天地。你要乖乖的,不许闹,不许发脾气,妈妈带你去找吃的。这一路上你都跟妈妈坚持下来了,一定要继续坚持下去。”
孩子似乎听懂了夏侯云歌从没有过的温柔,竟然渐渐安静了下来。
许是开心的心情让自己也浑身振奋了起来,一扫疲惫和饥饿,还有那连夜疲惫的虚空,精神饱满地浑身鼓舞,嘴角也是怎么合都合不上的笑容。
夏侯云歌将大石头移了上去,盖住密道的出口,仔细看了一眼附近的环境,也将这块石头记入心底。
又饥又饿又疲惫,总不能在这里休息,免得有追兵追来。
山上雨点零星,下的也不大,走起路来也不那么冷。尽量不在山间留下任何脚印,找了一会,终于找到了下山的路。
只是不知,为何觉得这般的眼熟。
当夏侯云歌终于想起来这里是哪里时,脊背蹿起一股湛凉的寒意。
这里竟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