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景宏听见外面的吵闹声,缓步走出了出来。见芳雨趴在外面痛声嚎哭,有些不耐烦地问了一声。
“又出了什么事?”
芳雨听见是轩辕景宏的声音,几乎连滚带爬地跑入清华宫,直接跪在地上,“皇上!皇后娘娘不见了……求皇上,去找一找娘娘吧……”
“皇后正在病中,鸾凤宫里里外外那么多人都看不住皇后!”轩辕景宏反声质问,显然不尽信然。
这时候,林梦柔从大殿出来,软声细语地说了一句,“莫不是芳雨为了请皇上过去,故意编造的借口?”
芳雨不住摇头,“就是给奴婢一千个胆子,也不敢欺瞒皇上啊!皇后娘娘是真的不见了!是奴婢疏忽,皇后娘娘说倦了,想一个人静一静,就将宫人都撵出去了。奴婢去熬药,没想到当奴婢端着药进门时,皇后娘娘就不在寝殿内了。赶紧让人去四下找,都没找到皇后娘娘。求皇上罪责奴婢,只要能找到皇后娘娘,奴婢愿意以死领罪!”
接着,芳雨不住的磕起头来,磕得额头一片鲜红,“求皇上,念着皇后与您多年的夫妻情分,去找一找娘娘吧!”
轩辕景宏的眉心微微隆起一道深痕。他知道芳雨的为人,断然不敢那这种事说谎,可他又犹豫了。
林梦柔纤柔的手臂轻轻搭在轩辕景宏的手臂上,宛然一笑,声音不轻不重的,却能让所有人都能听得清楚,带着几分天真的无辜,如一个没有心机的纯良少女。
“皇上又不是千里眼顺风耳,鸾凤宫那么多人都找不到皇后娘娘,怎么皇上去了就能找到?鸾凤宫的宫人就是玲珑机灵,能想出这么好的借口,变着法的骗皇上去鸾凤宫。”
夏侯云歌只觉得心口发寒,瞪了一眼林梦柔,对芳雨低声斥道,“你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快去找皇后!”
芳雨哭得双眼通红如桃,用力吸着鼻子,茫然地望着夏侯云歌。之后低下头,手紧紧抓在一起。她也终于明白了,君恩已尽,何必纠缠。对轩辕景宏重重叩头,缓缓退出清华宫,一路回了鸾凤宫去。
夏侯云歌犹豫了一下,也往鸾凤宫的方向去了。
轩辕长倾也知道芳雨一定没有说谎,看了轩辕景宏一眼,只见轩辕景宏无奈叹息一声,疲惫地挥挥手,便转身和林梦柔回了大殿。
轩辕长倾不再停留,也匆匆去了鸾凤宫。
他们谁也没有看到,就在清华宫宫门口的石狮子后面,隐约藏着一个人影。
那人,正是失踪的君锦云。
她一路走来,不想被人发现,就藏了在石狮子的后面。打算等早朝的时候,轩辕景宏出来,就扑上去,问个究竟。
却没想到,让她真正明白了,什么叫伤透心扉,一念成灰。
君锦云只觉得心口冰凉冰凉的,比这冬夜寒冷的夜风更加寒冷。
她一步步走出石狮子的后面,天色还没放亮,前路一片黑暗。她不知走向哪里,只想快些离开这个让她心寒的清华宫。
这条路明明走了不知多少次,而如今,每一步,甚至连脚下踩的每一块石砖都感觉那么的陌生。
她现在还剩下什么?
她仰起头,任由眼泪沿着眼角哗哗流过。
她什么都没有了。
或许……
爹没有推她那一把,她的孩子还可以维持到不足月生产,哪怕是个体弱多病,身体不健全的孩儿,至少可以生下来,有一线活下去的机会。
却不想,连她最后唯一活下去的希望,也在她的腹中,离开了她。
望眼这个宫殿巍峨,风景如画的皇宫,一切都变得那么的冰冷疏离。
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清醒过,就连浑浑噩噩这两日,犹如无数的刀子在她的心口翻搅,疼痛恍若濒临死亡,也没有此刻这般清醒,却又迷茫不知该走向哪里。
她就像一具行尸走肉,往黑暗的深处走去,走向那不知名的远方……
鸾凤宫附近都乱成一窝粥。
所有人都在到处寻找君锦云的下落,轩辕长倾又调派了御林军阖宫寻找,可轩辕景宏却迟迟都没有来。
夏侯云歌站在鸾凤宫的宫门口,望着到处呼喊“皇后娘娘”的宫人们,心口一阵阵的酸紧。不由自主地就叹息了一声,颇有感触地喃语了一句。
“本是挺好的一对夫妻,最后却是这样的下场。”
轩辕长倾正好就站定在夏侯云歌身侧,清楚听到了她这一声叹息。侧头看向夏侯云歌在昏黄灯火下,不堪明晰的容颜,一双眸子,目光飘忽地不知看向哪里,他就莫名地恼了。
“你这话,倒是说的莫名耳熟。”
夏侯云歌哪里会清楚轩辕长倾意有所指,回头看向他,只见他正眸色深沉地盯着她,带着几分鄙夷的讽刺和愠怒。
“我不想跟你吵。”夏侯云歌别开脸,声音里透着一分警告的意味。
已经打算离开了,只要时机成熟。最后可不想,又是被他气得火冒三丈,揣着恨得牙根发痒的情绪离开。不能好聚好散,至少也不要一拍两散。反正结局也是老死不相往来,何必再徒生烦恼。
可轩辕长倾偏偏跟夏侯云歌过不去,拔高了几分声调道,“昨日在朝堂上,有一位南耀前朝的老臣子,还感触说了一句:本是挺好的一段佳话,却不想落得这般田地。”
夏侯云歌不堪明白地再度看向轩辕长倾,“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
轩辕长倾冷哼了一声,一甩袖子本想走的,却又转过身来,踱步到夏侯云歌面前,一字一顿地清楚对夏侯云歌说。
“我想那位老臣子是感触,本来前朝的长公主,钦点夫婿,将南耀的江山都作为陪嫁,还以为能换取一份鹣鲽情深的恩爱绻缱,却不想到头来,落得国破人散的凄苦下场。最后又成了婚,怀了孩子,却被前夫拿来利用,成为起兵征战,攻城掠地的借口。”
夏侯云歌终于明白了轩辕长倾到底在说什么,又恼什么。大抵是以为她看到君锦云和轩辕景宏的处境,联想到了自己和祁梓墨的那一段情缘,这才不忿地贬斥她几句。
夏侯云歌也是心里窝火,没什么好口气地回道,“是啊,本来都挺好的,怎么最后会这样?”
轩辕长倾一时间被夏侯云歌承认一般的口吻,噎得难以言语了,只愤愤不平地瞪着夏侯云歌。
“便是因为人心复杂,看着皮相挺好,实则里面藏了太多太多的东西。”夏侯云歌字字清晰地吐给轩辕长倾听,意有所指的话,也不知轩辕长倾听明白了几分。
“确实如此!想了解一个人岂是一朝一夕能做到。不下一番苦功夫,只怕连细微末节都猜不透!”轩辕长倾忽然变得犀利的目光,就好像要穿透夏侯云歌的皮相,看到她的里边去。
夏侯云歌直觉避开他的目光,不喜欢被他这样炙烤的目光盯着自己看。只觉得那目光太过沉重,透着怀疑探究的味道,好像要将她心里一切的念头都给挖掘出来,让她浑身不舒服。
轩辕长倾见她逃避,依旧一眼不眨地盯着她,声音低沉的问了一句,“在你心里,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夏侯云歌肩膀微微一抖,“****被你牢靠掌握,哪里有秘密可藏。”
轩辕长倾的黑眸眯得更紧,尖锐的目光当真要穿透她的肌肤了,似要非在夏侯云歌身上看出点什么破绽来才罢休。
“你也想复国?”
他既然说了“也”,便是想到了太后。
那个女人,在后宫一生,经历了婚姻,经历了生子,最后心里揣着的还是复国大计。或许,太后真正想要的,不是复国,而是因为恨。她恨轩辕氏,恨不得踩在脚下,而能将轩辕氏踩在脚下,只有站在权利的最顶峰。
“我没那个心情。”夏侯云歌的声音有些无力。就知道轩辕长倾一定会这样问,这样想,那日菩提观的人,都唤她小主子,她清楚看到了轩辕长倾眼底的寒凉。
那才是绝灭所有幻想念头的,彻底绝望。
“即便是也没关系。我死的时候,一定会带着你,免得你成为下一个太后。”轩辕长倾的口吻无比的郑重,温热的气息喷吐在夏侯云歌耳畔,却让她浑身都为之一怵。
原来,他想与她一起同葬,便是忌惮这个。
“还是快去找皇后吧!她胎死腹中不抓紧治疗,会有性命危险。”夏侯云歌的声音很轻,透着被惊吓后的一丝慌乱。
轩辕长倾满意地勾起唇角,却又不禁疑惑,口气带着一分好奇,问道。
“君家对你做了那么多,你不恨皇后?”
“我只记得在天牢里,在我饥饿难耐时,是她给我送来的吃食。”夏侯云歌不再去看轩辕长倾,也没有看到他眼底浮现的笑意。
在轩辕长倾的认知里,夏侯云歌就是一块总是冷冷冰冰不通人情的石头,却不想也是恩怨分明之人。
轩辕长倾转身走了,却没有走远,在附近焦急等待宫人们寻找后的结果。
夏侯云歌就趁轩辕长倾不注意,悄悄靠近一侧荣庆宫的方向。
有那么多人寻找一个身体虚弱的女子,也用不着她尽那绵薄之力了。更何况有轩辕长倾坐镇,这帮人是断然不敢怠慢敷衍了事的。
为今之计,还是好好想想自己的出路。
现在正是天色未明,众人又急于寻找皇后,混乱焦急不堪,而且荣庆宫就在附近,如此天赐良机,对于夏侯云歌来说,实在是一个致命的诱惑。
夏侯云歌偏头望着荣庆宫的高墙,只要趁人不注意翻身过去,她就可以彻底自由了!
回头看向不远处,轩辕长倾那在灯影中挺拔玉立的背影……
最后的一眼,深深的,如镌刻脑海一般。也只这最后深深的一眼,自此彻底天涯两端,再不交集!
别过头,夏侯云歌横扫一眼周围的人,见无人注意,一个闪身便绕到荣庆宫的后墙,之后跃过那高高的宫墙。
此次离去,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有机会去天牢,确认小桃是否在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