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长倾居然舍得将跟在身边多年的得力助手,指派给夏侯云歌做护卫。
夏侯云歌感动他这一份心的同时,也苦恼,若东朔真的跟了自己,逃走就又少了一线希望。
“我会保护好自己。”她又忙道。
“就这样定了。”他不再给她拒绝的机会,“早点睡,明日还要早起准备出征。”
他转身离去,她忽然想唤住他,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看着映着灯火的门窗,他高颀的身影,渐渐远去……
轩辕长倾原本预定好的计划,没想到突然生变,柳依依留下一封信,不告而别。
那封信,只有简单几个字:我走了,不用找我。
夏侯云歌知道柳依依不告而别,已是第二天早上。正惴惴不安如何拒绝轩辕长倾出征,留在皇城,小桃一大早就带来这个消息。
柳依依为何要走?因为怀上百里非尘的孩子,还是因为原本属于柳依依的一切被她夺走?
夏侯云歌赶紧走出房门,外面正在下雨,她来不急撑伞,任由雨水湿透衣衫,凉意湛湛。她直奔轩辕长倾的书房,却是空无一人。
“娘娘,王爷去找郡主了,不在书房。”青莲急声提醒。
夏侯云歌猛然顿住脚步,“王爷……不是说,今日出征吗?”
“王爷一大早说,暂时搁浅两日。”青莲恭敬回道。
夏侯云歌变得敏感的心,又传来丝丝隐痛。
看向柳依依空置无人的厢房,忽然感觉这偌大的紫荆苑,如此的空旷。
一个不告而别,一个搁浅政务。
原来在一向政务为先的轩辕长倾心中,柳依依的位置这么重要,连关系江山社稷的大事,都可以暂时抛之脑后。
夏侯云歌的唇角动了一下,忽然就忘记本要说出口的话。她脚步沉重地向紫荆苑外走去。
梅兰竹菊不在,东朔也不在,想来都去寻柳依依了。至于暗处的暗卫,不知有多少,她就这样一路直奔摄政王府大门。
她不知道能否就这样走出王府大门,脚步还是越走越急,越走越快。
“娘娘。”小桃呼唤一声,赶紧追上来。
“娘娘!王爷不许你踏出紫荆苑!”青莲赶紧狂奔追上来,拽住夏侯云歌,被她一把推开。
王府朱红色的大门越来越近,就要到了,只要走出这扇门,自此就能自由了,属于这里的一切,都可以阻隔在那扇门后,再不牵扯,再不问及。
只要能离开这里,她的心就安静了,再也不用凌乱纠结,抑郁难安。
看护王府的侍卫,匆忙跪地,“参见王妃。”
夏侯云歌直接越过去,却还不等她碰到紧闭的大门,眼前便横起两杆长枪。
“王爷有令,不许王妃离开王府。”
夏侯云歌猛然停下脚步,身上蓝色的纱裙随风飘起,透着湛凉的寒意。
他如此严谨下令,是知道她要逃走吗?他又能困住她几时?
“让开!”她大声喝令。
守住王府大门的侍卫一动不动。
“让开……”夏侯云歌又大喊一声,侍卫们跪在地上高呼。
“请王妃回府!”
夏侯云歌一步步后退,唯一能离开王府的大门,闭得那么紧,无懈可击。她忽然转身,头上撑起一把伞,是小桃。
夏侯云歌回头看向小桃清秀的容颜,她眼里的希冀渴望,小桃懂得。
“娘娘,稍安勿躁。”小桃低声宽慰。
夏侯云歌闭上眼,深吸一口秋雨清凉入脾的空气,强行抑制纷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娘娘,衣服都湿透了,回去换衣服吧,小心风寒。”小桃担忧说。
夏侯云歌实在不想回到空空的紫荆苑,便在王府里漫无目的向王府深处走去……
不知不觉经过一片枯败的荷花塘,不远处的院子传出吵闹的尖叫声,遁声看去,发出声音的院子门上赫然挂着一个牌子:秋水居。
是锦画的院子。
“孺人饶命!孺人饶命啊……”
一片喧吵的院子内,传出几声凄厉的尖叫。
夏侯云歌走过去,一把推开紧闭的门,只见院子内一片狼藉,不少房间里的物件都已打碎在院子中。一帮婢女婆子们,死死堵住院门,阻拦锦画硬闯出去。几个婢女头破血流,锦画手里正提着一根木棍,挥舞着打向她们,吓得一帮婢女,哭着跪地求饶。
当她们发现夏侯云歌走进来,嘈杂的喊叫声嘎然而止。纷纷回头看向夏侯云歌,锦画挥舞的木棍,顿在半空。一双杏眸瞪向夏侯云歌,带着两分憎恨,一分畏惧,硬生生地僵在那里。
夏侯云歌缓缓越过那些跪地的婢女,一步步走向锦画,夺下她手中的木棍,一把丢在地上。
“你来做什么!”锦画大喝一声,满目的怨恨。
“都被囚禁了,还如此不安分。”夏侯云歌低沉的声音,透着摄人的威严。
一帮丫鬟婆子,身子跪得更低,生怕被迁怒。
自从夏侯云歌处置锦画后,王府里的这帮下人,无不畏惧夏侯云歌,也终于当夏侯云歌是当家主母,谁也不敢有丝毫不敬。
锦画有一瞬间愣住,转而怒喊,“还不是因为你!说我得了什么疯症!我哪里疯了!”
夏侯云歌看向锦画凌乱的长发,浑身衣衫不整,已被秋雨淋透,乱乱地黏在一起。
“你现在的样子,不用任何人说,完全就是一个疯子!”
“你才是疯子!疯子疯子!你是疯子!”锦画力竭地大喊,似要将所有的力气掏空,全部喊出来。
“够了!”夏侯云歌大斥一声。
锦画猛然吞下所有声音,携着疯狂之势的杏眸,硬生生被夏侯云歌的冷厉萧杀,压了下去。
夏侯云歌横目一扫,院内众人,“还不赶紧将这里收拾干净。”
一帮丫鬟婆子,赶紧战战兢兢起身打扫院落。
锦画虽然失宠被囚禁,碍于她母家的显赫,秋水居内的一应所需与往常无异,丫鬟婆子人数还是那么多,毕恭毕敬地伺候锦画,丝毫不敢怠慢。
不过这帮人中,怎么没有冰莹?
若有冰莹提点锦画,锦画一定不敢这么闹。
夏侯云歌有些困惑,似乎好几日没见到那一张俏丽又精明的脸了。
“别来我的秋水居发号施令!霸占长倾哥哥的紫荆苑还不够,还要到我这里耀武扬威,想显示你多么受宠吗!”锦画怨怒地喊着,眼里噙满氤氲水雾。
“我和长倾哥哥从小一起长大,我从小就喜欢他,从小就想嫁给他做他的妻子!爹爹和姑母都说,我们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的一对!是你的出现打破了原本美好的一切!”锦画喊着,眼泪的泪水缓缓滚落。
夏侯云歌冷眸扫过锦画,她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兽不足为惧。
“是他从没打算过娶你,我只是他搪塞你们君家的借口,你要恨要怒,也不该是冲着我!”夏侯云歌冰冷的声音,毫无温度。
锦画似受了强大的打击,脚步虚浮地摇晃一步,“你说什么?怎么可能!爹爹和姑母都说,长倾哥哥是喜欢我的!从小大家就都说,除了柳依依,长倾哥哥最喜欢我!”
夏侯云歌冷哼一声,“你自己没有脑子吗?总听别人说什么是什么!”
锦画怒了,却又怔住。接着,憋足一口气大声喊,“我的爹爹和姑母,自不会骗我!他们是我最亲的亲人!”
“如果他们真的爱你,就不会让你卷入这场是非,沦为被人耻笑的笑柄。你以为他们是成全你嫁给摄政王,他们只是利用你用君家女儿的身份,夺得摄政王妃的位置!你的夫君不喜欢你,即便你坐上王妃之位又如何?成为他的妻子又如何?不过是一个空架子!”
这话,到底是在对锦画说,还是对自己说,夏侯云歌乱乱分不清楚。
“那么你呢?就以为长倾哥哥喜欢你吗?长倾哥哥喜欢的人是柳依依!一直都是!从十年前他们一起回到北越,所有的人就都知道,柳依依才是长倾哥哥的最爱!”锦画瞪大噙满水雾的眸子,痴狂地想要看到夏侯云歌脸上浮现的异色。
然而,锦画失望了,她看到的,还是夏侯云歌一如既往的冷漠疏离。
“他喜欢谁,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夏侯云歌平静道。袖子中的手,却紧紧攥住手腕上的黑色鸳鸯镯。
“既然没有关系,那么你就从摄政王妃的位子上滚下去!”锦画沙哑着嗓音大喊。
夏侯云歌实在无法容忍有人如此一再对自己怒吼,扬起一巴掌就要打向锦画,却在看到锦画倔强毫不退避接受的那一刻,她的手顿在半空。
“生在侯门,有的只是利用,不要随随便便就相信至亲的亲情,往往是这样的人,才会更容易欺骗你,抛弃你。”夏侯云歌凉凉的声音,带着一丝久远的伤痛。
夏侯云歌忽然觉得,锦画其实也如她一般,是个被遗弃的人。
不同的是,锦画还在执著地相信,那些所谓的亲人与亲情。
“……”锦画迷蒙的水目,一片茫然。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些,只是不敢去相信。从小以为最爱自己的爹爹和姑母,真的会骗她利用她?
她真的无法相信!
原本还以为,即便他们利用她,只要她顺利成为长倾哥哥的妻子,被利用又何妨。当真正嫁进来,承受的不过是夜夜空房,连见长倾哥哥一面都是奢望。
“如果你的亲人真心关心你,在你被我囚禁之后,就应该为你站出来。”夏侯云歌继续道,“他们没有!他们只是派了一批批的杀手来暗杀我。杀了我又如何?你还是被关在秋水居,一步都离不开这里!到那时候,摄政王只会更狠君家!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喜欢强行塞在手里的东西。”
“如果我是你的亲人,真心疼爱你,一定不会让你嫁给一个不爱你的男人!真正疼爱自己子女的父母,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受尽一辈子的冷落,凄苦一生。”
夏侯云歌的每一个字,都好像利刺,扎入锦画柔软的心房,一滴一滴的鲜血在往外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