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称为生命彼岸是芬芳永驻的福地,他借她的双足品尝着踏去—里尔克
站在楼下的时候,范晔仍旧觉得不真实,四周是熟悉的绿树红墙,青砖白瓦,人影流动,是自己的家没有错,这是几乎小城最好的一片地段了,虽然当初学校也有安排宿舍给他,可是为了能多晒到太阳,他还是租下了这间二楼带阳台的房子,范晔的父母又打电话给他,左右不过是劝他尽快调回到福建的老家,范晔从前只觉得这个小城也实在是单调的很,十天中总有八天都在下雨,冬天又没有暖气,衣服永远也没有晾干的时候,可是现在一想到一枝,他忽然觉得完全没有要离开的理由了,只推辞到说学校要延迟支教到九月份,范晔爸爸也没有再说什么了,倒是范晔妈妈的长吁短叹让他心里难过,第二天学校已经放暑假,原本他是不用却的,可是还是早早的绕远路到那里装作不经意的路过,他的脚步走的慢极了,生怕走过了一步,一枝看不见他了,今天也是难得,他们一家人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起吃早饭,连一枝妈妈都没有多说话,一枝端了一碗粥递给爸爸时,正好看见一个人从门外走过,她觉得熟悉,又走近了些看到,原来是昨天砸到的那个人,一枝想打招呼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范晔却先回头看她,一枝向他招手:“好巧”,他也说:“是啊,好巧”,然后两个人都笑了,一连几天,或早或晚,一枝总会在大门前看见他,却也再没说什么了,最后连一枝妈妈都在说:“这个人是谁啊,每天穿的这样得体在这里乱晃”,一枝也觉得奇怪,他们这里这么偏远,又是有名的治安混乱,他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来,她甚至有一点少女的心思在泛滥,想起电视剧里的情节,猜他是不是因为她所以总是路过,一枝将这件事情当做笑话讲给珍珠时,她正晃着涂满红色指甲油的双手漫不经心的说;”那你明天拦下他问问不就好了,一枝拿起手里的枕头砸向她,珍珠被她追到满房间乱跑趴在床上连忙求饶道;”好了,好了,听你说的样子,人家跟我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啊,一枝忽然的沉默了,不再说什么,她有时候会莫名想到那个人,又忽然联想到自己的家庭,父母,从小的各种经历,然后强迫自己在脑海里停止这种无稽又可怕的想象去干别的事情,她不是不自知的人,却总是因为太自知将自己的心锁在黑暗空洞的房间里,后来她能想到最温柔的回忆是范晔握着她的手在纸上写着”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那时候正是冬天呢,家里的炉子上水壶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他的声音像是一阵热风划过人的耳边,她听到他说:“缘分天定,”她爱这首诗,因为有他的名字,也有她的,让觉得竟然真的像是缘分天定似的,当然后来的事情现在的她是想不到的,可是范晔却是件件清楚,像小孩子什么都不懂的年龄是最快乐,他的忧愁和烦恼不能讲给爱人,珍珠说的话在几天后成真了,不过不是一枝拦住范晔,而是范晔忽然在家门口拦住了一枝,一枝站在那里愣住了,他穿的不过是普通的休闲服,因为是背光,他一个人的整张脸都溺在晨起的朝霞里,温柔而清透,一枝第一次见一个人连留着胡须也不邋遢,明明就是带着像几分含蓄的故事站在那里,梅雨天终于过了,今天真是难的好天气,或许是周围的一切都是旧的,破的,乱的,所以他站在那里显得太突兀了,她想起从前跟着学校一起去看展览,一个人立在巨幅油画前,画里尽是色彩斑斓的美好世界,让人神之向往,可是又能怎么样呢,一枝忽然期待着他能说些什么,她脑中的那些幻想又不可控制的冒出来,他以为她没有听见所以又重复了一遍;”真是不好意思,这里的路实在分叉太多,我又迷路了,一枝有些失望的笑道:“正好我也要去那里的”,于是两个人一同的走着,她总是觉得不自然,或许是今天穿的衣服不合适,或许是手里提着的东西太多了,她走几步路就要调整一下自己的肩包位置,范晔主动提出要替她拿着,一枝犹豫着将自己的小背包递给了她,他又顺手拿走了她的手里的袋子,倒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今天一路上总会遇到熟人热情的打招呼,“呦,一枝,囡囡哦,交男朋友了”,一枝红了脸,低头默默的走路,她打工的地方原本就不远的今天像是走了好久好久,到了地方,她指着前面的房子说:“就是这里了你一直走过去就好了”,范晔仔细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而后才问:“你就在这里上班?”,这是一家小小的快餐店,或许是因为开在学校附近,门前写满了花花绿绿的宣传语,一枝忽然有些后悔了,应该在前一条街就分开走的,又是这样窘迫的场景,她抬起眼看他,连忙解释道:”学校放假了,来这里帮忙几天,”他掏出自己的手机:“我叫范晔,方不方便留个电话?,一枝调皮又戏谑的看着他:“那你先猜猜我叫什么名字”,“一枝,对不对,”,他装作掐指神算的样子逗得一枝哈哈大笑,一枝疑惑着而后又忽然想起一定是刚才他记住了,其实那些人说话范晔并没有听懂,他只是一直一直在心底记着她的名字,永远也不能忘却,两个人互相告别,一枝装作看手表,他也装作向前走去,像从前他记忆里的每一次,却在转角时躲在那里偷偷的看她,他看到看一枝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的放在地上,又吃力的拉开卷闸门,心里忽然浮上一层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