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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断剑之客

一酒楼之中客来客往,甚是热闹,说书先生在台子上摇着扇子,正在讲一些江湖趣闻,说的是眉飞色舞,唾沫横飞。

临窗的位置,坐着一位黑衣男子,他举止轻佻,面色慵懒。此人无名无姓,无门无派,暂且称他为无名。他是名剑客,却无剑。本来是有的,后来当掉了。话说这无名也曾是为金枝玉叶的贵人,向来钱财无忧,也爱挥金如土。一日见一乞丐浑身脓疱无钱就医,无名大袖一挥,赠之千金。一夜之间千金散尽,却只道千金散尽还复来。千金散尽大醉一场,从此醉卧街巷。

古有李白五花马,千金裘,换美酒,今有江湖剑客当剑换酒。李白说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无名说古来豪侠多惆怅,唯有一醉断忧思。可他终是忘了酒能解愁亦能生忧。

文人爱酒,豪杰也爱喝酒,他更是嗜酒如命,常年酒壶不离身。传闻人间有一种酒叫做醉生梦死,只要喝了它就可以让人忘却烦恼,可是他尝尽了世间百酒也终是没能找到醉生梦死。

他饶有兴味的盯着手中的酒壶,不知是因为光线暗淡,还是醉意袭来,他的发竟有些微微松动。他一边喝着酒,一边听着老先生说书。这些老先生说得总是千篇一律,了无生趣。从文人墨客到江湖豪杰,其实有些事吧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是故事,从自己口里说出来呢也是故事,唯一不同之处就是一个自认明了,一个身陷其中。

对于这些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无名向来不痛不痒。

“瞧一瞧,看一看喽!熊人写诗,唐诗三百首,一首三百文,瞧一瞧,看一看。”

这时恰巧听见楼下一阵锣鼓喧天,不禁朝窗外瞧了瞧,只见一个道士正牵着一只熊头熊身的东西在街头耍把戏卖艺。

无名晃了晃手中的酒瓶,轻笑一声,不知是喜是悲,更不知为何而笑。

铜锣一响一大帮人都好奇的围了上去,时不时喝彩鼓掌,那个热闹劲儿,连酒楼里的人都忍不住探头出去看了,弄得说书先生好不尴尬。

“好!!再来一首!!!”

“哟,熊会写诗呢?”

“啊呀呀,好厉害啊!”

“好!精彩!再来一首!”

满楼的人都兴趣盎然,拍掌叫好,都聚到窗栏边去看下面的热闹。说书先生还在可怜巴巴地继续讲,但是他的声音已经完全被楼下的喝彩声所淹没。

“啊哈哈哈,这熊真听话”

说书先生拿汗巾擦着脸,气得嘴唇有些抖。

无名却觉得说书先生的表情是在有趣得很。

忽听得楼下一阵慌乱。

只见几个官差冲了过来,抓走了道人。众人不明所以,议论纷纷。

无名灌了口酒,抿嘴笑了笑。

传闻前些日子苏州楚了一乞丐,虽说是乞丐,长得也像乞丐,可他却不靠乞讨为生,他最擅长的就是带着一只熊表演,这种熊和人一样大,却多才多艺,竟然会写诗,还是唐诗三百首,写一首诗就要几百钱。苏州的人们都觉得很新奇,便常常有人拿着钱去求诗。一日,乞丐不在,有好事的人拿着钱去向熊求诗,可这回熊写的却是“我本是人,千万救命”。

那人吓得赶紧去报了官,当官差到来之时乞丐早已带着熊人逃之夭夭。带着一熊人跑路实在是过于招摇,所以他将熊人转给了他人。这样不仅利于跑路还能赚上一笔逃命的盘缠,等风声一过再东山再起又何妨。

如今熊人出现在了扬州,乞丐跑了,道士落网了。

原来那乞丐就是个人贩子,他将拐来的孩子舌头拔掉,让他们说不出话来,然后用针将孩子身上刺破,等血流出来还是热的时候将刚刚拨下来的狗熊皮黏在伤口上,等两种血混合起来,干透了,熊皮便牢牢的黏在了孩子身上再也撕不下来了。可想而知,那孩子要遭多大的罪才会被做成一只让人分辨不出的熊?这些孩子不会说话,不敢求救,只能任由人欺凌,配合着表演“熊人写诗”这种杂耍,如果反抗,引来的就是一阵棍棒鞭打。

在这场悲剧之中,乞丐是始作俑者,道士是效仿者,那谁是罪魁祸首呢,利益。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乞丐因利害人,道士因利贩人,而利又从何而来?利来于心,来与己,来于人。

乞丐在逃,道人被捕,孩子得救,这件事好像是结束了,可有些事注定会重演,甚至还会越演越烈。无名懒洋洋地掸掸衣服上的灰尘,拿起桌上的美酒,起身离开。

无名下了楼,刚要走出门口,却一个趔趄撞到了门口的柱子,索性他就靠在酒肆门口,又喝起了酒。

后来无名去了一家赌场,他的运气极好,赢了不少的钱,但是赌场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想赢钱的进来,赢了钱的别想出去。

他人蛮横无理,他又岂是好脾气。一气之下咂了场子,拂袖而去。

无名仗剑天涯,却不为行侠仗义,他这一生不救人,不伤人,不愿意悬壶济世,也不屑于为非作歹。

仗剑少年,向来不知天高地厚,放眼处自负才高八斗。一生所求,无拘无束,不礼不法,流芳百世不必,遗臭万年无妨,但求无愧于心,无愧于地,无愧于己。

一次无名泛舟江上,喝得酩酊大醉,突伸手捞月,不料掉入江中。曾经的狂妄少年,终于如同江水一般恢复了平静。

无名千杯不醉却醉死江中,明明是夜黑风高,水中却突现皓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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