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所里,徐少虎刚下车,一个内勤便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所长,有人找你!”
“谁啊?”
“就是……”内勤看了一眼警官,才回答道:“你们说的那个警务督办!”
徐少虎不敢怠慢,大步流星地进了会客室,果然见到有一个人正很认真地看墙上挂着的锦旗。
这个人不是那位副部长童海舟,而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略显木讷。徐少虎走上前去,轻轻咳嗽了两声:“请问你就是凌沧先生吧?”
“正是。”凌沧缓缓回过头来,笑着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你的证件上写的很清楚,而你不止一次向我的手下出示这个证件。”一摊双手,徐少虎用略带自嘲的口吻说道:“如果连这一点都没掌握,那我可白当这些年警察了。”
“说得好。”凌沧点点头:“不过,我这几天在镇上活动,用的却是‘童海舟’的名字。”
“这我也知道。”徐少虎呵呵一笑:“通缉令上写得很清楚。”
“你知道就好。”
“来,请坐……”徐少虎给凌沧让了座,又让内勤泡了一杯茶,随后关上了会客室的门:“对不起,前两天,我一直在县里开会,根本不知道这个通缉令的事。要是知道,我才不会让底下人胡闹。”
“嗯。”凌沧点点头,喝了一口茶,淡淡说道:“是上等的铁观音,没想到在林澜这个小地方,还能喝到这样的好茶。”
“这是我出差从外地带回来的。”
“还有,你们这派出所修建的有够豪华,与本地百姓的住房真是形成鲜明对比埃”凌沧看着徐少虎,似笑非笑地问道:“这该不会也是你出差从外地带回来的吧?”
“这个……”徐少虎尴尬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现在只有你我,再无旁人,那么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凌沧把茶杯放到一旁,缓缓说道:“你已经知道了,我叫凌沧,不是童海舟。你还应该知道,我既然敢冒充童海舟,自然是有底气的。至于童海舟是什么人,你我都很清楚。你我还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我隶属于公|安部警务督办。”
凌沧把事情从头捋了一遍,徐少虎不明白用意何在:“确实是这么回事……”
“我这一次为什么会来林澜,暂且不谈。总之我来了,而且去见了朱长有,谈到了近期的征地补偿款……”凌沧拿出一盒烟,发给了徐少虎一支,自己也叼上了一支,然后分别点燃:“于是就有了你手头的这张通缉令!”
凌沧岁数不大,级别却不低,徐少虎对此倒不感到意外。因为他早就听说,部里有些青年才俊,可能凌沧就是其中之一。
真正让徐少虎感到意外的是,凌沧会主动登门找自己,否则不会派人出去查外来人口。刚看到凌沧的时候,他打算运用自己的头脑,把凌沧的底细打探清楚。
青年才俊不管怎么有才俊秀,毕竟是青年,社会经验和官场阅历要差上一大截。可事情没这么简单,几句话谈下来,徐少虎悲哀的发现凌沧完全占据了上风:“这些我也知道了……”
“那好,我明跟你说吧,我这一次还真就是为了征地补偿款而来。”
徐少虎听到这句话,猛然间想起一件事,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激灵。他隐约记得,童海舟的弟弟童海风担任高管的那家企业,与这一次征地的世纪绿农似乎隶属同一家集团。
早前,徐少虎就听说世纪绿农是大有来头的企业,这样一来,公|安部为什么会介入这件事,就找到了合理的解释。由此,他对凌沧的来历信了十成十,再不敢怀疑:“你岁数比我小,我就称呼一声老弟吧,不知道老弟到底想说什么?”
“这一次征地存在严重的腐败问题!”
“这…….”犹豫了一下,徐少虎才道:“我也听到有人这么讲,不过都是传说,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我就不会来找你了。”抽了一口烟,凌沧缓缓地吐了出来:“朱长有这种官,死上一万次都不冤枉!不怕老实跟你讲,我这一次就是要扳倒他!”
这一句话说得十分露骨,徐少虎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是吗……”
“我知道,多年来,你和他形成了利益同盟,他的很多事情你都有份参与。所以你这个时候一定会想,保朱长有就是保你自己。”
被凌沧完全说中了心事,徐少虎倒也没否认:“没错。”
“那么我可以告诉你,这一次我只追究征地补偿款的事,不管其他。所以你可以放心,我不会针对你。”在烟灰缸里掐灭了烟蒂,凌沧又点上了一支:“坦率的讲,朱长有到底如何腐败,我根本不关心,我也没兴趣反腐。因为现在的腐败根本是制度性的,什么样的制度培养什么样的官儿,扳倒一个朱长有会有更多朱长有站起来。所以,我只要征地能顺利进行,让世纪绿农尽快展开建设计划。”
徐少虎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这是童部长的意思吗?”
“你不需要知道这个。”凌沧坦然承认了:“你只需要知道,我根本不关心你们这个地方现在是什么德行,将来又会是什么鬼样!我不是救世主,管不了那么多!只不过,如果你们能在酒足饭饱之余,给老百姓扔几根骨头或者一些残羹剩饭,我还是会非常感谢的!”
“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需要你来帮我!”
“呵呵。”徐少虎笑着摇了摇头:“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你过河拆桥怎么办?退一步来说,就算你靠得住,朱长有一旦垮台,肯定会把很多人供出来,到时候我又该怎么办?”
“既然你这么直白,我也可以直白的告诉你,朱长有所有的事情,到征地补偿款这里就为止了。”冷冷一笑,凌沧意味深长地说:“就算他垮台之后,想要把其他人拉下水,也没有这个机会!”
徐少虎从这番话里,听出了一股浓浓的杀意,登时打了一个寒战:“你要……”
“我会怎么做与你无关!”凌沧打断了徐少虎的话:“你只需要帮我做事就可以了!”
徐少虎的嘴角不住地抽搐起来,有点像是帕金森综合症发作:“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你必须答应!”吐了一个烟圈,凌沧十分傲慢地说道:“朱长有这条船快沉了,你应该尽快给自己另找一条船!”
“这……”
“你当然有权拒绝,不过这一次我志在必得,如果你没有及时站到我这一边,我可不敢保证你接下来会怎么样!”
“老弟……”徐少虎还是没有正面回应凌沧的话,而是突然提出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朱长有在本地为什么这么牛?”
“不知道。”
“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镇长,却能一手遮天、黑白通吃,连县里的领导都要给上几分面子。这些年来,因为各种原因告他的人不在少数,却始终没一个人能把他扳倒……”
“我明白,他肯定有后台,这就不劳你来告诉我了!”凌沧不耐烦地打断了徐少虎的话,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只需要回答,是不是和我站到一条船上?”
“能不能让我考虑一下?”
“我倒是想,不过时间不允许,因为我马上就要动手了。”看了看时间,凌沧接着又道:“我可以告诉你,这一次我带了很多人过来,足够把整个林澜镇掀过来!要是没说错,你已经派人下去调查外来人口了,那么马上就能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在骗你!”
其实就算不去查,徐少虎也已经听说了,最近几天从外地涌来不少人。现在还不到旅游旺季,这是一种反常现象,早就引起了警方的注意。
现在把所有线索串到一起,徐少虎明白,朱长有的末日确实到了。他盯着凌沧的双眼,过了许久之后,沉重地点了点头:“好吧,你要我做什么?”
“首先、装聋作哑,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是,都装作不知道;其次、你现在给我提供一份名单……”
“什么名单?”
“朱长有能横行乡里,很大程度上靠的是林澜帮。”
“没错。林澜帮的主干成员,与朱长有都沾亲带故。”徐少虎告诉凌沧:“朱长有有个小舅子,因为打架斗殴给判了几年劳教。出来后,他纠集了一些刑满释放人员,到处收保护费、欺行霸市。朱长有觉得这个小舅子很有利用价值,让其他一些亲戚加入了进去,就此形成林澜帮。”
“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们这里是小地方,法律和道德观念都很单薄,判断是非完全依照亲疏远近。不管什么事情,都要看对方和自己是什么关系,而且不管自己做什么事情,也都要带上三亲六故。朱长有他们家在我们当地算是大家族,人数本就很多,再加上朱长有又很有号召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