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中陷入尴尬的沉默。
“你是谁家的小孩?怎得逢人便喊师父......”
无崖子从没见过这般骚操作,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些什么,半晌后才语带疑惑发问。
楚牧不动声色地站起来,拍了拍左膝上的灰尘,拱手道:“自然是拜的无崖子师父。”
无崖子沉默半晌,晦涩说道:“你...你会北冥神功,这功法你是学自何处?”
楚牧面色如常,道:“师父既然已经猜到,又何必再问我。北冥神功历来只有掌教才能学,除了无量山琅嬛福地里那一卷锦帛,世间除了师父,又有谁还会这门神功呢?”
“果然如此,你...你去了无量山下的石洞,那洞中的女子,她可还好?”
楚牧抬起头,看向无崖子。
那双沧桑的眼睛中透露出无比复杂的神色,有些痛恨,愧疚,又有些许思念。
楚牧暗自摇头,心下叹息。
情之一字,最是害人。
李秋水与无崖子相好,还生下了李青萝,两人原本应该是亲密无间的关系。
但无崖子在与李秋水欢好后,却发现自己深爱的人是李秋水的妹妹李沧海,可以说是背叛辜负了李秋水,对她自然心怀愧疚。
但李秋水在无崖子移情别恋之后,为了报复他,广招面首,更勾结丁春秋将他重伤后打下悬崖,困在这天聋地哑谷中三十年,又让无崖子对李秋水万分痛恨。
只是她终究是他曾耳鬓厮磨的伴侣,再深的仇恨,在这三十年里也消磨了七分,还留下三分,剩下九十分全都转移到那欺师灭祖的丁春秋身上了。
再次听到她的消息,他竟只想问一句:她,可还好?
楚牧看到无崖子期待的眼神,沉默了一会,说道:“师娘她很好,近年与青灯古佛作伴,很少再管世间之事了。”
原本他准备直接骗无崖子李秋水已死,但话语到了嘴边,终于还是有些不忍,换了个说法。
毕竟是个寿命已尽,行将死去的老头了。
虽然他对李秋水并无爱情,但总归夫妻一场,心中始终留有愧疚。
楚牧心想,还是让他在临死之前留下一些念想吧。
若非大限已到,无崖子也不会这么着急地将功力传给虚竹了。
无崖子点点头,眼中露出一丝豁然:“既然安好,那就好。”
“她让你来找我做什么?若是还痛恨我,为何不与你一同来杀我?她让你一个小孩子独自来见我,不怕我出手杀死你么?”
无崖子的声音出现一丝厉色。
楚牧心中咯噔,戏肉来了!
无崖子心中终究还是将信将疑,若是这几个问题回答的不好,只怕他拼着浪费七十年功力,也要将自己毙于掌下了。
这一刻,楚牧宛如影帝附身,瞬间便进入了状态。
“师父...”
楚牧的声音变得有些梗咽,“师娘她是代你收的徒啊!”
“她早就想来见你,只是不敢面对你,这才一直没有来。”
“师娘她遁入空门之前,曾对我说过,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若非出于嫉妒之心,加上丁春秋那老贼的引诱,她是万万不可能加害于你的。”
“当年师娘与丁春秋将你重伤,丁老贼原本想要杀你,但是师娘她却不忍下手,更阻止丁老贼对你下手,这些当年你都是看在眼里的。师娘因此与丁春秋反目为仇,从那之后再无来往了。”
“我原本是无量山脚下一个农户家的孩子,无意之间失足跌落石洞中,被师娘救起。师娘担心你再无后人,就代师父你收下我为徒,将师父你留在石洞中锦帛上的北冥神功和凌波微步传授给我,这就是两门功法的由来。”
楚牧一口气将肚中打好的草稿说了出来,面色真诚,情深意切,说出来的话连自己都深信不疑。
无崖子沉默良久,似乎是在消化楚牧这段话的信息。
“对了,师父,我在山洞中前几年,常与师娘和你的女儿青萝师姐玩耍,关系很好,等你从这木屋里出去,我便带你去见青萝师姐。”
“青萝...青萝她在哪里?过的好吗?”
无崖子忽然有些激动,颤动着嘴唇问道。
他虽爱沧海不爱秋水,但对这个女儿却情真意切。
关心则乱,他对楚牧的话此刻已信了八成。
“她很好,师娘为她寻了门亲事,姐夫是姑苏王氏,两人还生了个女儿,姓王唤作语嫣,相貌与师娘很像,他们一家人生活在苏州的曼陀山庄中。”
楚牧的语气变得有些雀跃,仿佛在为李青萝的幸福而感到开心。
“那就好,那就好!”
无崖子此刻哪里像是天下无敌的绝代强者,分明就是个暮气沉沉一心系在孙女身上的老头。
“师妹...哎,往事都过去了,无须再提!”
“既然师妹代我收下你,更将锦帛上的北冥神功传给你,那你从此之后便是我无崖子的徒弟,逍遥派的下任掌门!”
“跪下拜师吧!”
楚牧心中吁了一口气,终于被小爷给混过去了。
对于要跪下拜师这件事,楚牧心中讲实话是有些抗拒的。
不过没办法,谁让他馋人家的内力。
当下,楚牧收拢起全部的心思,一心一意地双膝跪下。
传道授业解惑,更将牺牲自己成就他人,虽说事出有因,但也当得楚牧真心实意地唤一声师父。
跪下后,楚牧向着无崖子拜倒,出声道:
“师父在上,请受徒弟一拜!”
礼毕,楚牧站起身来。
无崖子抚着楚牧的肩膀,定睛看向眼前这好徒儿。
只见少年英杰,剑眉星目,虽身形瘦削却仍神采飞扬,相貌更是俊俏好看,英气勃勃。
无崖子是越来越喜欢。
逍遥派举派中人本就是深度颜控,长得难看根本就入不得门派半步。
见自己这传人如此出众相貌,无崖子自然心中欢喜。
“好徒儿,你叫做什么名字?”
楚牧道:“师父,我姓楚名牧,今年十七岁了。”
“好,好!”
无崖子心中无限欢喜,忽而面色一正,说道:
“我收你做徒弟,你须得再答应我做一件事。”
楚牧心中已有猜测,问道:“何事?徒弟我必当赴汤蹈火!”
“好!我要你杀了那丁春秋!”
楚牧装作一怔,旋即重重点头:“那丁老贼暗害师父,我自当应该杀他,为师父出了这口恶气。”
“好!”
无崖子满面笑容,突然又说道:“好徒儿,你且坐下,不要动。”
楚牧心知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
他已将无崖子认做师父,本不该谋求他的内力灌输。
但无崖子大寿已到,即便是不将内力传输给他,也将命不久矣。
而且,想要手刃丁春秋,也非要融合无崖子的内力不可。
“师父,可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你出了这木屋吗?”
楚牧盘膝坐下,忽然出声问道。
无崖子怔了一下,旋即叹息道;“没想到你也看出来了。”
“为师寿命已有八十余载,三十年前受孽徒偷袭身受重伤,一直未愈,强拖着到了今天,已近油尽灯枯。便是有回天之力,怕也是救不回了。”
楚牧沉默不语,闭上眼睛。
无崖子豁达一笑,身形寸寸拔起,升至半空中翻了个身。
竟凭空倒立着悬浮在虚空之中!
他的身躯缓缓下移,直到头颅顶在楚牧的天灵盖上。
“嗡~”
楚牧的身体忽地一颤,旋即静立不动。
一股极为庞大的热气,却从天灵百的百汇穴中——
轰然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