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之上,葵纷儿食不下咽,匆匆向司空斐道明了此次前来的原因,将她与葵镜玥在阴阳城遇到的一切,都一一告知,并提醒司空斐,各国都被投入了疫源,天璎国也需为即将爆发的瘟疫做准备。
听闻此事后,司空斐面色凝重,知晓此事的严重性,便立即下令,彻查北城及附近城池,若发现瘟疫,立即隔离处理。
随后又下令,向黎奚国与云歧国送出书信,同样道明一切,提议他们早做防备。
对于阴阳城阴阳门一事,葵纷儿提议,四国结盟,共同讨伐阴阳门,销毁所有傀儡,捉拿南宫新月,彻底剿灭阴阳门。
此事众臣各有意见,有些认为阴阳门不过是江湖门派,不足为惧,也有的说这些事很有可能都是葵纷儿的杜撰。
四国结盟确非小事,葵纷儿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公主,也确实值得怀疑,他们大都反对,也属正常,葵纷儿多少料到了,但她也决不能就此坐视不理。
“各位大人,我知道你们都有所顾忌,因为各位都是忠臣良将,忠于天璎国,忠于陛下。我所说之事,确实匪夷所思,但各位大人耳聪目明,江湖上盛传的阴阳门之事,你们定然也是知晓。”
葵纷儿自席间站起,语气诚恳而坚定,“苍喻国瘟疫已经先起,我与师父,以及我的朋友,一同前往阴阳门探查真相,见到了阴阳门的门主——南宫新月,也见识到了傀儡的危险,知道了他的野心。”
“南宫新月诓骗百姓,自持神明,视人命如草芥。我的朋友阿然也被囚禁在了阴阳门,落在南宫新月的手中,至今生死不知。我以我的性命担保,所说句句属实,所行皆是为了天下众生,绝非一己之私,若有半分虚假,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或许是葵纷儿的真诚打动了大臣们,又或许是高座上皇帝看着他们的眸子有些骇人,总之葵纷儿说完之后,便未再有大臣提出异议,只偶尔响起窃窃私语,听不真切。
“纷儿是我天璎国的公主,有何不信的道理?”司空斐开了口,“传朕之谕,围剿阴阳门之事,天璎国全力支持,此事便交由公主全权负责,赫敏将军,你便全力帮助公主,做好一切准备!”
“遵命!”席间一名身披银甲的将军站起,恭敬领命。
宴席并未进行很久,司空斐考虑到葵纷儿与葵镜玥一路奔波,定是精疲力尽,便早早散去了众臣,让他们可以早些休息。
葵纷儿躺在卧榻之上,并没有很快睡去,而是思考着事情。
今日这事能够进行的如此顺利,多亏了司空斐开了金口,作为四国之中兵力最强的一国,天璎国的加入便可以说是成功了一半。
葵纷儿觉得有些不真实,曾经她是受尽折磨的岑家弃女,竟摇身一变,就成了天璎国的公主,如此受司空斐疼爱信任,她甚至觉得,这可能就是黄粱一梦,某一天突然醒了,她还是举目无亲一个人。
……
不是还有师父吗。
葵纷儿不自觉地笑了,将胸口郁滞的一口气吐出,翻了个身阖上了双眼。
明日需先给百里逾劫书信一封,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他,顺便询问一下瘟疫状况如何了。
至于黎奚国与云歧国,也只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了,事关天下安危,他们应当也不会坐视不理。
着实累了……且先睡吧……明日再……
阿然……等我去救你……
正如南宫新月说的,阿然体质特殊,力气较寻常人大上不少,也有着异常灵敏的感知力,他确实有心要将她制成最强的傀儡,若是成功,这天下恐怕没有人是她的对手。
可也正因为她特殊的体质,想要将她炼制成傀儡实属不易,若是莽撞实验,将她毁了,就可惜了。
所以,南宫新月并未急着将她泡到药缸子里去,而是将她暂时关了起来,待到他将药水成功制出,再将她泡进去也不迟。
只可惜,他着实有些低估了阿然的破坏力,不出三天,已经将他的七八间地牢都拆了个遍。
尽管如此,南宫新月也未生气,这小丫头展现出的这些实力,正合他的心意,他也可以此来判断如何修改药水的方子,便由着她拆。
如此放任她,地牢是拆了又修,修了又拆,直到第六次有门徒来通禀,说地牢又被拆了个干净,他才终于亲自踏进了地牢,见到了那个坐在一堆废铜烂铁上的阿然。
折腾了好几天,阿然此时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衣服也被划得破烂,就如回到了从前生于山野的时候。
“野丫头,拆够了?”南宫新月手持折扇,站在地牢门口的台阶上,扫了一眼面前这一片废墟,看向了一副乞丐模样的阿然。
阿然见到他,当即便认了出来,从脚下的废铁堆里捡了一截铁棍,掷向了他。
那正是地牢铁笼的一段残骸,直冲着南宫新月面门而去,他倒是不慌不忙地折扇一甩,敲在那截铁棍上,打偏了它的方向,那铁棍便在土墙上砸了个坑,落在了地上。
“放我出去!”阿然凶狠地看着他,“不然我就把你这院子全都拆了!”
南宫新月倒是满不在乎地笑了,“想拆我的阴阳门,你也得先能走得出这地牢。”
“你放我出去,我就拆给你看!”阿然又丢了截铁棍过去,不出意外地再度被南宫新月用扇子打偏了。
“野丫头,你不是很能拆吗,那便自己将这地牢的一砖一石都拆了,自己走出去。”南宫新月看着阿然那脏兮兮的模样,眼中着实有几分嫌弃,“真是野丫头。”
“地牢不必再修了,守好牢门,让她自己在这地牢里待着。”撂下话,南宫新月便离开了地牢,剩阿然在地牢生气,踩的那一堆废铜烂铁铿锵作响。
“混蛋!混蛋!混蛋!!”阿然怒火中烧,抬手便将地牢里最后一把完好的凳子拆了,拆完了没处坐,便只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顿时又低落起来。
“也不知道阿纷怎么样了,她是不是被这个混蛋欺负了?肯定是,她都哭了……”说着,她眼中又燃气了愤怒的小火苗,“气死我了,南宫混蛋,拆地牢是吧,我就拆给你看!”
刚自地牢回到房间,南宫新月重新拿起桌上的一味药材,靠近鼻尖,通过药材的气味来分辨其品质。
放下药材,他不经意间看到方才放在桌上的折扇,竹制的扇骨上两道白痕,正是刚才在地牢中,打偏铁棍时留下的。
眸中并无几分波澜,南宫新月将那折扇径直丢到了窗外,绘着水墨丹青的折扇躺在杂草之中,颇有些可惜。
可南宫新月不觉半分可惜,他转身走到床榻前,掀开床褥,露出木制的床板。他伸手轻按一块木板,那处木板便自动弹开,露出了一处暗格。
南宫新月便从那暗格之中,取出了一个精致的金边紫香檀木盒子,盒子上雕刻着镂空花纹,花纹之上又镶嵌着朱红宝石。
单看这盒子,就已是价值不菲,盒中之物,又会是什么样的稀世珍宝?
可令人失望的是,南宫新月打开盒子后,小心地从中取出的,只是一把普通的扇子。
就如他方才丢弃的那把,竹制的扇骨,水墨丹青的扇面,与方才那把一般无二,只是这把扇子原本盖章的地方,多了一处焦糊的印记,似乎是曾经,有人不慎烧伤了这把扇子。
可是,仅是磕出两道白印的扇子便被丢弃,为何这把带着难看焦印的扇子,却被他视若珍宝?
南宫新月将烧焦的扇子展开,平放于桌上,又自身后的架子上,随手取了一把空白的折扇。
对照着那残破的丹青扇面,他在空白的扇面上,临摹出了一副一模一样的丹青水墨画,又将背面“秋枫新月”四字,一同临了上去。
绘好了新的扇子,南宫新月便将旧扇细心收回盒中,再度放回了床下的暗格中。
待到扇子上的墨迹干透了,南宫新月便将之拿在了手中,那把被丢弃的扇子应当也是临摹出来的,故而如此不珍惜罢了。
阳光自窗外闯入,照亮了他的背影,也照亮了半边他手中的扇子,看着扇面上自己绘的丹青,南宫新月沉默了良久。
“我都可以画的与你一模一样了,说好要赔你的新扇子,我已画了几十把了,南宫秋枫,你怎么不来拿?”
他轻声呢喃着,垂眸将折扇合起,握在手中,负于身后。
当天夜里,南宫新月正写着新的药方,便又有门徒急匆匆而来,敲开了他的房门。
“门主,地牢的墙,被那丫头给拆了,她跑了……”
“……”南宫新月闻言停下了笔,手指不自觉用力,将手中的笔捏断作两半,“我给你们傀儡,你们的傀儡是带着好看的吗?”
门徒察觉他的怒气,当即便跪在了地上,伏在南宫新月面前,“门主赎罪,那丫头闹腾惯了,弟子们一时不查,未料到她竟有那般蛮力,生生拆了地牢的半面墙,没来得及操纵傀儡追上,这才让她跑了……”
“废物。”南宫新月抬眼冷冷看了他一眼,一手将断裂的笔杆甩出,带着尖锐断口的笔杆,径直戳穿了门徒的心口。
南宫新月起身,未再看血泊中的门徒一眼,便径自走出了房门,他一手轻抬,手持双刀的傀儡便自房顶落下,跪在他面前。
“将那野丫头,给我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