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葵纷儿坐在地面上,轻轻开口。
“不是一日为师终身为夫吗?”葵镜玥歪头看向她。
“师父。”葵纷儿无奈叹气,有些嗔怪地叫了他一声。
葵镜玥无辜地摊了摊手,知道她是不乐意了,便也不再说下去,“我还记得你竟然给那丑不拉几的小灰鹿洗澡,气的我三天没吃下饭。”
“不过是给小鹿洗个澡而已,”葵纷儿翻了个白眼,“我可不记得师父有哪天吃不下饭,你可是一顿都不会错过,我自己夜里饿了,起来煮个粥吃都能被你发现,分一杯羹。”
“我也是饿了……反正,你怎么可以给他洗澡!”葵镜玥自知吃的方面他理亏,便抓着前一件事不放了。
葵纷儿则无奈,“不就是只小鹿吗?”
葵镜玥则气呼呼地鼓起了脸颊,“他是公的!”
“那下次你来给它洗。”葵纷儿无语,“反正再也见不到它了。”
“哼。”气呼呼地哼了一声,屋内就陷入了沉默。
葵纷儿想起了自己来找他的真正用意,组织了一下语言,刚要开口,便又被葵镜玥打断了。
“纷儿,你想救他们是吗?”他盘膝坐着,双手压在两腿交叉的地方,抬头看着药炉的尖顶,神色平静,语气认真。
“他们?”葵纷儿愣了愣。
“那些身染瘟疫的百姓。”葵镜玥低下头来,与葵纷儿四目相对,那双眼中满是认真,“你想救他们吗?”
葵纷儿有些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但曾经他好像也问过类似的话,她的答案都是,“想。”
片刻的沉默之后,葵镜玥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他自地面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好。”
“师父?”葵纷儿突然有些惶恐,虽说她来找他本就是想让他找到更多的红雪莲,但他不问自知,主动便答应下来,令她有种莫名的不安。
葵镜玥伸手将葵纷儿拉了起来,他笑着伸手拍了拍葵纷儿的头,“纷儿来找我不就是为了这事吗,对师父来说小事一桩啦,百葵谷最隐蔽的地方,我可藏了好多红雪莲呢,纷儿随师父一起去取吧。”
他的笑,令葵纷儿逐渐安下心来,她也回以一笑,“好,师父。”
她早就知道的,他无所不能。
无所不能。
葵纷儿将此事告知了扶恬,让他准备好马车及容器,即刻前往百葵谷取红雪莲,救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
扶恬得知此事,亦是高兴不已,他奏请了百里逾劫,便得到了许可。
只是出发当日,他们原定的队伍中多了一个人。
红雪莲的药效出奇的好,百里逾劫竟然已经精神大好,除了身子还有些清瘦,已经与过去无甚区别,若说这红雪莲是仙品,恐怕都无人质疑。
如此,葵纷儿倒是更多了几分信心,只要葵镜玥珍藏的红雪莲数量尚可,她估计每份解药只需一片花瓣,便可解除瘟疫,他们一定能够将所有人都救下。
葵纷儿、葵镜玥、百里逾劫三人乘坐一辆马车,一路上,葵镜玥都看着葵纷儿,眸中的情绪有些复杂,她一时辩不明。百里逾劫一直想抓着葵纷儿的手,却每一次都被她拒绝了,每当她想要再度回绝他一次的时候,他都会打断她,不愿听她讲下去。
而每当葵纷儿没有注意他的时候,他总是会用带着杀意的目光看着葵镜玥,似乎下一刻便会拔出匕首刺进他的胸膛。
但在葵纷儿面前,他不能那么做。
抵达百葵谷之后,葵纷儿想要让百里逾劫与随行鹰卫们等在谷外,因为百葵谷有着禁制,外人无法进入。
葵镜玥却说,他们不用入谷,他藏着红雪莲的山洞,在百葵谷外。
葵纷儿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自己从未在百葵谷见过什么山洞,原来竟然是被他藏在外面,怪不得他总是会自己离开木屋溜达,估计是自己偷偷出谷,到这山洞看顾他的宝贝红雪莲了吧。
带着众人绕到山谷的另一侧,于陡峭的山间穿梭了片刻,葵镜玥便带他们来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前,洞前有一片空地,洞口有藤蔓遮盖着,难以发现。
“师父你还真是怕我发现了你的宝贝,”葵纷儿向那洞中望了望,却只见漆黑一片,望不到尽头,“里面除了红雪莲,你是不是还藏了别的宝贝?”
“有啊,好多宝贝呢。”葵镜玥也看着那幽深的洞口,笑了笑,“待会儿就全是你的了。”
“是吗,真难得师父这么舍得。”葵纷儿也轻笑,“我们即刻便可去将红雪莲取出来吗?”
葵镜玥摇了摇头,“不,现在不行,要等两个时辰之后。”
“这是为何,莫非这红雪莲挑时辰不成?”葵纷儿可从未见过那般挑剔的药草。
“不是,这里面可有好多好多好多好多机关,稍有不慎就会死在里面,你们当然要等我先进去将机关全部关掉,才能进去。”葵镜玥认真地看向了葵纷儿,“不然你们进去,全都要魂归阴界~”他还顺便带上了些阴森森地语气。
葵纷儿想起了曾经他跟她说过的话,说这密洞里有九百九十九道机关,只有他自己能通过,不禁浑身发毛,抖了抖,“师父,你以前是不是想杀了我。”
若是她以前不慎发现了他这藏宝库,不小心就走了进去,是不是早就,命丧当场了……
葵镜玥竟然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在你弄坏我的宝贝药材的时候,我的确想过。”
“……”葵纷儿惊疑不定地看着他,觉得自己真的是拜了个假师父。
“好了,我该进去了。”葵镜玥不再戏耍葵纷儿,深吸了一口气,向洞口走了两步。
但他突然又停了下来,转身走回来,紧紧抱住了葵纷儿,“两个时辰之后才能进去,记住了,纷儿。”
葵纷儿在他怀里呆愣住了,“好……”
松开双臂,葵镜玥温柔地细细看了葵纷儿一眼,便转身踏进了深渊一般的洞口。
葵纷儿有些迷茫,她总觉得刚才那温柔地目光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她曾见到过,可就是记不起来了。
可是她总觉得,那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葵镜玥进洞以后,扶恬收到两个时辰之后才能进洞的命令,便先命众人将准备盛装红雪莲的器皿自马车上搬下,安置在洞前的空地上,吩咐众鹰卫在此地驻守等候。
葵纷儿坐在石块上,有些失神,阿然将披风披在她身上她都未曾察觉。直到她出声叫她,她才回过神来。
“阿纷,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我都叫你许多次了。”阿然伸手将葵纷儿身上的披风系好了,“这山上的风寒凉,现在已经是冬日了,你可千万要小心别受了风寒。”
葵纷儿则宽慰地笑了笑,“没事的,阿然,我是医者,自然心中有数。况且我早已与寻常人不同,风寒之类的,是伤不到我的。”
“那你也要小心才是。”阿然责怪道。
百里逾劫走来,坐在了葵纷儿身边,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他说不出话来,也只能一直沉默。
葵纷儿见他如此,心中也是有几分愧疚,毕竟是自己答应了他,却又事后反悔。且不说自己违抗帝谕的罪名,当初百里逾劫于三国使者面前,当众公布了此事,她如今反悔,也势必影响他这一国之君的颜面。
可是她不得不拒绝,这是决定一生之事,断不能将错就错,否则,对谁都是一种残忍。
“对不起,阿云。”葵纷儿看着脚下的地面,“是我对不起你,但我相信我已经在给你的信中说的很明白了,我希望你能明白。”
“……”百里逾劫双拳紧握,泛白的指节暴露了他此时压抑的情绪。
如果他能够讲话,或许此时,会有无数的话想要说吧,只是他不能,他无法说话。
他折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写起了字,“是因为我不能开口说话,还是因为我曾经错认了你,你在怨我?”
“不,我初识你时,你就已不能开口说话,如今又怎会介意。我也从未怨你将岑溪涧错认成我,时过境迁,我并不在意那些了。”葵纷儿看着他写下的话,着实心中感到歉意,“不过你放心,当初我说要医好你声音的约定,我还记得,所以我会尽全力医好你的声音。”
“……”百里逾劫紧捏着手里的树枝,用力地戳在地上,直至将那树枝折断。
他沉默许久,还是离开了此处,独自回到了马车上。
葵纷儿便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洞口,等待着两个时辰的时间过去。
在担忧之中的时间,度日如年,每一刻都如此漫长。静等了一个时辰,葵纷儿总觉得葵镜玥不对劲,这洞不见得有多深,不管机关如何多,两个时辰的时间也未免太长了些。
而且,过去在百葵谷中数年,葵镜玥连个刀斧都不会修,又是如何会懂得设置机关的?
葵纷儿越想越不明白,也就是在这时,一道白色的身影突然闪现在她面前,将她惊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