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嬴稷就住在竹林小筑之中,相比较渭水河对面的宏伟建筑,显然嬴稷还是更喜欢这边一些。深秋时节虽然竹林已经渐渐凋敝,但是丝毫不影响当夜风吹过林间残叶时,发出的沙沙响声助人入眠。
一个身影轻盈地在林间穿行,她身穿一身墨绿色的劲装,林间的竹叶在即将触碰到她的时候都被环绕在身边的无形气息直接割裂,然后无声无息地飘落在地面上。而似乎是因为这道人影的行踪过于隐秘,原本环绕在小筑周围明里暗里的守卫竟然没有一个人发出警示的声音。
“看来这位嬴稷公子并不怎么得宠,甚至连他的住宅旁边都没有几个像样的护卫。”在黑影第一次停下来的时候,她已经踏足在了小筑别院的院墙之上观察着院落之中的一切动静。院落之中静默无声,只有在卧房的外间有一个身穿绿衣的年少侍女正坐在炉火前,轻轻打着瞌睡。而除此之外,她就再也没有看到一个守卫的身影。
“运气不错。”
嬴稷猛地睁开眼睛,但马上就因为胸腹之间一阵重重地颠簸而差点重新背过气去,等到他重重地咳嗽着睁开眼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捆住了手脚,然后被架在了一个身材比起自己还要小一号的黑衣人的背上。
“公子嬴稷,如果你想要活下去而不是被我在这里一剑穿心,那么我建议你现在不要挣扎不要出声。”黑衣人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而听见了她的命令之后,嬴稷也非常干脆地选择老老实实地闭上嘴,然后任由自己被黑衣人这样子背着翻出了小院,进入了竹林小筑外面的密竹之中。临走之前,他带着些许担忧的眼神看了一眼屋子里面,发现蒹葭此刻还坐在椅子上打着瞌睡,不由让他无奈地翻了翻白眼。
“小妮子,这一觉睡得可真够香啊。”嬴稷闭上眼睛,努力维持着自己不要被这个刺客直接掉到地上,同时想着,“等回来以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刺客带着他很快进入了竹林之中,而等到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之中的下一刻,少女蒹葭就睁开了眼睛,然后有些郁闷地说道:“公子肯定以为我在睡懒觉,回来以后又要继续说教我了。”
“放心吧,蒹葭姑娘。如果公子真的想要说教你,那么到时候在下会帮你说明情况的。”平静的声音出现之后,公输龙泉才缓缓从卧房外面走了进来,灯光下的他身穿一身墨色长袍,身后背着一把长剑,剑鞘剑柄全部陈如墨色,在油灯的照耀之下也不会反射出一丝光芒。
“公子不会有事的,正如他先前推测的那样,这些人如果没有第一时间将他刺杀,那么就一定会在某个地方进行集结。那么我们就有机会在这些刺客没有离开咸宁城周围之前,将他们一网打尽。”公孙龙泉轻声说道,然后他转过头看向蒹葭,“蒹葭姑娘,在下先去跟着这些刺客,以防止他们病急乱投医伤害到公子,至于和城卫军以及镇国公联系的事情,就麻烦姑娘你来处理。”
“有劳先生。”蒹葭点点头,向公输龙泉微微屈膝。而公输龙泉似乎也没有继续对话的性质,转身出门,他仅仅是轻轻点地,整个人就如同利箭一般射进了竹林之中,竹影摇晃之中,公输龙泉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之中。而似乎对这位天下第一的琴师有着极佳的信心,蒹葭只是深深看了一眼竹林,就转身走向了另外一边。
片刻之后,一阵马嘶从林间响起,骑着一匹战马的少女从林间穿行而出,马背上的少女虽然个子矮小,但是丝毫不影响她眉眼之间散发出来的勃勃英气。作为最为中洲诸侯所轻视的“蛮夷”起家的国家,秦国的民风相比其它诸侯国要开放了许多,女子习武骑马这种事根本就是寻常小事,但就算如此,能够驾驭一匹性格爆烈的上等军马,也能够说明这位蒹葭姑娘本身也不只是一个普通的小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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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中剑雨楼,是吧。看你的身形,应该也是一个女孩,怎么?我就这么不上档次,就派了一个年纪看起来比我还要小几岁的女孩来抓我?”
在黑衣人停下脚步,并将自己扔到了一辆看起来是用来运载干草的马车上之后,嬴稷才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咳嗽了两声之后便开口轻笑着问道。
黑衣人的身体轻轻顿了一下,然后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他们现在位于一个城郊村落之外,马车缰绳就绑在一户农家的栅栏上面,她解开缰绳,跨上马背之后扬起手中的长鞭。下一刻,就只剩下了骏马的嘶鸣声和车轮滚滚碾过地面的声音。
“看起来这里的居民对于你的存在并不感到异样,大晚上的听见马叫声也没有人出来看上一眼,或许接下来我们该好好地检查一下这些分散在咸宁城周围的村落了。这些年咸宁城的城防管理减轻了一些,结果反倒是给了你们派遣谍子细作潜入进来的机会。”似乎是因为对自身实力和对方实力的双重自信,黑衣人并没有将嬴稷捆起来,只是将他扔到车厢之中就没有更多的理睬,而这也给了嬴稷起身观察周围的机会,而仅仅是瞟了一眼周围的村落,他就发现了其中的异常,“虽然说今天晚上你成功的将我劫走,但是我想,秦国以及我那位王叔,一定会非常乐意用一个公子的性命来换取很多的事情。尤其是......对于咸宁城内外谍子的一次大清洗,再加上对蜀国一个绝佳的征伐借口,不是么?”
“而至于我的父亲,如果我死在了你们的手中,那么他也一定会将自己全部的怒火投向对蜀国的下一次讨伐之中。”嬴稷并没有选择逃跑,而是换了个姿势让自己能够靠在车厢之中的干草上,这样子能舒服一些。他玩弄着手中的一枚玉佩,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坐在前方车头的黑衣人,开口问道:
“话说回来,我在这里一个人自说自话了这么长时间,你就没有点什么反应?拜托,这里可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我都已经被你抓住了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忽然探过身子,凑得离黑衣人稍微近了一些,然后轻笑着开口问道:“难道说......你对于这里这么多的村民的生死,真的毫不关心,不论他们是否与你们有关?还是说对于你的故国的存亡,你也没有任何在意?那可真是太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