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来电之后有了空调,但苏语梦在剩下的几个小时里睡得一点都不安稳,迷迷糊糊的一直梦到小时候在福利院的事。福利院的围墙,围墙外斜斜向下的山坡,山坡上不知名的野草野花还有那些矮小的长在石头缝里的树。梦里的场景没有阳光,全是阴郁的灰色,整座山都空荡荡和死气沉沉,她一个人站在山坡上迈不动步子,连手都无法移动。梦里面的她想喊住走在前面的小孩儿,那个小孩儿穿着毛蓝色的布衣,上面打满了各种颜色的补丁,唯有一双红色的鞋特别亮眼。可是她发不出声音来,小孩却往前面走得越来越快,离她也越来越远,苏语梦的情绪也越来越紧张,突然那个小孩儿停住了脚步,回头对着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这个笑容仿佛有魔力一般,随着风铺满整个天空,连花花草草都贴上了这样的笑容,随着草浪一层一层的铺天盖地的朝着苏语梦袭来,梦里的她被这样的笑容压得喘不过气.......
苏语梦惊的从床上弹坐起来,没有惊恐的大叫,只是弹坐起来,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床头的闹钟也配合着这样的心跳响了起来。相对于刚刚那种程度的噩梦,苏语梦更加害怕这个闹钟,它提示着新的一天开始了,又要去面对让她度日如年的工作了。她从毕业到现在还差三天就工作整整一年,越来越排斥现在这份工作。她不想面对那些自私的同事,不想面对堆积如山的文件,不想面对假惺惺的领导,可是她不得不面对,毕竟她的背后一无所有。没有存款的她,如果连现在这份工资都没有了,下个月估计只能睡天桥了,呵,生活!
收拾好的苏语梦在穿鞋的时候对着门口的全身镜努力的挤出一个微笑,还是要为自己打打气,做人呢,最重要的还是开心呀。有的人就是这么矛盾,挣扎在现实的泥泞中,只为寻找生活里的一点点甜。他们一边抱怨现实的种种,一边又对生活充满期待,在失望与期望中反复淬炼,以无比强大的心脏来承受生活最坏的恶意,又以最敏感的内心默默感知些许的清甜。
她所在的单位是一家大型的制造企业,这种企业一般都在郊区,离住的地方动不动就是四十分钟一个小时的车程,优点是会有通勤车接送他们上下班。苏语梦拿着在楼下买的豆浆油条,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这个片区的乘车点,刚好赶在司机关门的最后一刻上了车。车上是不允许吃东西的,她把食物系好放到旁边的座位上,闭上眼睛打算利用路上的这个时间继续补补觉。摇摇晃晃的大巴车是助眠的摇篮,很快她又睡着了。
这一次不知道是潜意识的引导还某些特殊的原因,她仿佛又回到了福利院,但又好像不是福利院,梦里的这个建筑是福利院和公司的结合体。梦里面的她站在这栋建筑的门口,大门仿佛是福利院的那扇用铁棍焊起来的的锈迹斑斑的门,只是被氧化得更厉害一些,有的地方感觉只需要轻轻一踹,就能把那根柱子踹成两半。和这些铁锈和破败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两扇门中间的那个门闩,可能是不锈钢制的门闩,在梦中的光线下显得特别的亮眼。亮晃晃的门闩插在铁门的耳朵上,铮亮的它和破烂的,被时间侵蚀的铁栏门之间强烈的反差,看的苏语梦心里堵得慌。这个时候有一个声音在苏语梦的耳边响起来,像是从哪里飘来的,回荡在整个梦境中,又像是她自己的脑袋里的声音。
“进来吧,进来吧.......”
或许是被这个声音蛊惑,又或许是对这栋怪异建筑的好奇心,苏语梦迈开脚,一步步的走到大门前。她伸出双手从铁栏门的间隔里抽出了那个不锈钢制的崭新门闩,“哐”的一声,门闩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然后和着地上的灰尘,随着坡度向下滚去。门缓缓的自己打开了,但梦里的苏语梦并没有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奇怪的,相反的她觉得这门就应该自己打开。她走过院子,院子里有一棵桂花树,树上密密麻麻的长满了桂花,树下也是脱离枝头的桂花,一阵风吹来桂花随着风的轨迹打转儿。
突然,一群穿着打满补丁衣服的小孩从楼里冲了出来,每个孩子脸上都带着笑,吵吵闹闹的,一下子这个院子就热闹了起来。当最后一个小孩儿从楼里出来以后,紧接着又从楼梯口从出来一群西装笔挺的男人,每个男人都脸色苍白,不苟言笑。接着,又是一群穿着黑色裙子的长头发女人从里面冲出来,每个女人同样脸色苍白,但都涂着大红色的口红。突然小孩子们也不笑了,和男人女人一起冲向苏语梦,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狰狞的微笑,苏语梦想跑,可是又动不了。她低下头看着从地上长出来的枯萎藤蔓,从脚踝一直往上裹住她生长,这一次她感觉自己真的躲不掉跑不了了,而那些朝她冲过来的人却越来越近,那些笑容也越来越可怕,阴森森的氛围仿佛已经将她冻伤,她握紧的拳头松了开来,准备接受无法预估的后果。
“苏语梦,快醒醒,还睡啥呢,到公司呢?”
苏语梦感觉到有人在晃自己的肩膀,脚上的那些藤蔓像受到了什么魔法攻击一般,迅速的缩回了地下。梦里面的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事情,猛的睁开了双眼,就看见了眼前的大脸。这是一张圆圆的年轻的脸,脸颊上还有几颗痘痘,厚厚的眼镜搭配着黑色的板材框,本来年轻的脸显得有些许的老气。这张脸的主人是和苏语梦同时进公司的朱嘉。
“谢谢你叫醒我,朱嘉。”苏语拿起旁边座位上的食物,和朱嘉一起下了车。
“你咋了,刚刚在车上满头大汗的,这么点时间不至于做噩梦吧。”说完,他从背包里递给苏语梦一张餐巾纸。
“”谢谢,没做噩梦,就是有点热,司机师傅的空调开得不够足。抠门的司机。”苏语梦接过餐巾纸擦了擦自己额头和脖子的汗水,继续说,“这个天真的是太热了,现在就应该立刻马上放高温假,大清早的温度就有35度,谁受得了啊。”
说完这句话,苏语梦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看来电显示,把屏幕对着朱嘉晃了晃,然后说道:“领导来催我交作业了,咋俩快走吧。”
说完接了电话,快速往办公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