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角县衙后宅,朱县令和南海波品香茗议大事。
南海波吞了一大口茶水,说道:“现如今,涯州上下已经准备妥当,就等刺史大人发令,涯州起事,大家共享荣华富贵。只是,朱县令,咱们真的挡得住赵国大军?”
朱县令呷了一口香茗,笑道:“赵国北有大汗压境,西有强萧虎视耽耽,勉强和柳国抱团取暖自保,岂有余力派遣精锐大军来涯州?南将军,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前两年萧国东征军进攻凉州,凉州向赵国朝廷紧急求援。赵国朝廷宁愿把所有的京军养在京城周边打蚊子,也不肯派出京军的一兵一卒增援凉州。凉州,已经丢掉三成的土地。”
南海波闻言大喜,兴奋的说道:“朝廷不管凉州,那么对涯州应该也不会太重视。太好了,这么说来我安心多了。感谢刺史大人,感谢少主,重用我等武夫,许我们锦绣前程,光宗耀祖。”
朱县令嘴角微微上扬,心里想着,你们这些武夫,不过是刺史大人手中的一把刀罢了,要说治理天下,还得靠我们文臣。
只听朱县令嘴里说道:“是的,料来赵国朝廷不会调动大部京军来涯州。退一万步来说,如果赵国朝廷突然发疯,不顾汗萧两国的威胁,倾力来战,咱们也可以退守穷岛,隔海自保。
这两年来,穷岛改造进程加速,粮田面积大增。刺史大人从涯州各地秘密迁徒二十万人口去穷岛,穷岛之上已有三十多万人口。咱们已有固定的海路贸易线,不愁穷岛将来不繁荣昌盛。”
南海波点头称是,想了想说道:“朱县令,之前刺史大人担心起事太仓促,所以我们要严守机密。现在咱们涯州已经准备好了,应该不怕走漏风声了吧?”
朱县令呷了一口香茗,说道:“准备好了,并不等于尽善尽美,刺史大人要的是万无一失。如果等到汗国或者萧国大举入侵赵国,那绝对是最佳时机。再说了,举事需要有大义,要的是名正言顺。”
南海波点头称是,心里想着,说干就干多爽快,磨磨唧唧的像个婊子立贞坊,让人等的心急。
南海波说道:“这么说来,薜之文的婆娘和丈母娘,还是要继续监守。唉,薜之文在涯州城死牢里不肯招供,我们在他的婆娘和丈母娘身边监视这么久,也是什么消息都打探不到。”
朱县令颔首说道:“对,必须监守,严防走漏风声。当然,如今的情势已经不一样,必要的时候,杀了了事。不过切记,刺史大人说过,官眷可杀不可辱,别犯错!”
“好!”南海波陪笑问道:“朱县令,我一直不明白,刺史大人为何会交代,官眷可杀不可辱?”
朱县令皱眉,说道:“南将军,不该问的别问。”
“哦,是是,好好。”南海波立即转移话题,说道:“朱县令,那个王宇和他的女人,干脆也杀了了事?”
朱县令说道:“嗯,晾了他这么久,足以杀杀他的锐气了,让他清醒一下,这里是涯州!一会儿我认定他的路引是假,说他长得和一个采花大盗相似。
严刑拷打,就看他是要如实供出客栈所闻,还是要当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嗯,无论如何,事后都要了他的小命。他的女人,就赏给你了。”
南海波嘿嘿笑道:“朱县令,王宇的女人,身材虽然不错,可是相貌普通,就赏给我的兄弟们吧。”
朱县令笑道:“南将军,咱们是自己人,我就提醒你一句。日后刺史大人或者少主赏赐于你的物事,即使是狗屎,你也要欣喜接下谢恩,万万不可推辞。”
南海波愣了一下,认真的想了一下,想通了,站起来抱拳说道:“南某谢过朱县令指点,朱县令说的是,咱们是自己人,日后朱县令有事需要帮忙,在下义不容辞,绝不二话!”
朱县令满意的点了点头,终于等到你开口说出这句话,却听到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来:“义不容辞?你有何义?”
一条身影闪进花厅,一脚踹飞南海波,一剑搁在朱县令的脖子上。
南海波撞烂太师椅,躺在地上爬不起来,喷出几口鲜血,瞪大眼睛惊呼道:“王宇,你居然是二流高手!你……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县衙放肆!”
来者当然是王有才,听到朱县令和南海波秘议对付自己和白柔,直接了当的放倒两个躲在公堂后暗中监视的差役,直奔后宅而来。
“咦,你没死?”王有才念头微转,明白了,说道:“没想到你这个三流角色,身上也会穿有软甲护身。”
“嗖!”
“噗!”
王有才弹出一粒白玉珠子,射入南海波眉心。
亲眼目睹平日身手了得威风凛凛、刚刚还和自己谈笑风生的南海波,突然如此轻易的死亡,朱县令浑身发抖,尿湿裤子,却还是强作镇定的说道:“王宇,你是举人,前途光明,何必如此冲动,杀官造反可不好玩……”
方才王有才踹飞南海波的动静不小,外面已经有差役赶来。听到朱县令说杀官造反不好玩,王有才被逗笑了,说道:“朱县令,借你头颅一用!”
“不要……”
王有才手腕发力,切下朱县令的头颅,左手提着,随手一剑灭杀几个冲进来的差役。
撕扯南海波的衣服包好朱县令的头颅,王有才急速飘出银角县衙,奔回客栈。
“柔儿,收拾行李……”
王有才入客房,看到白柔在朝自己温柔一笑,桌上摆放着两个行囊。
来到隔壁房间,王有才打开包裹,露出朱县令的头颅。
“朱县令!”
李夫人惊呼,用力的揉眼睛。
王有才说道:“好,你们果然认识朱县令。涯州刺史欲造反自立,薜之文薜县丞察觉有异,或者是掌握了某些证据,所以才有后面的诸事发生。”
“造反?!”
李夫人大惊失色,说出“造反”二字,立即以手掩口。这两个字,不是可以随便说出口的。
李翠英双眼直直的盯着朱县令的头颅,双目透出强烈的仇恨之色,突然上前抓起朱县令的头颅,狠狠的往地上摔下,用脚猛踩,用力的跺着。
王有才说道:“立即收拾行李,快一点,我们需要马上离开银角县。”
“砰”!
李翠英朝王有才跪了下来,目光清澈,脆声说道:“王公子,我相公告诉我好多事情,我说给你听。”
王有才说道:“好,出了银角县再说。”
李夫人惊喜的扶起李翠英,说道:“翠英,你好了?”
李翠英说道:“娘,我没事,这一年多来我都是装的。娘,别说了,先收拾行李,快!”
李翠英和李夫人迅速收拾好几套换洗衣物,白柔一手夹起一个,和王有才一起奔向某段城墙,飞身上城墙,飘向城外。
银角县城已经大乱,众多的捕快和兵勇及海角帮众,先是扑向客栈,继而满城搜索。
离银角城百里处,某处小树林里,王有才停下脚步,白柔放下李氏母女。
一路疾驰,李氏母女头晕目眩,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李翠英开始叙说,把自己所有知的一一道来。
却说薜之文和李翠英欢欢喜喜来银角县赴任,刚到银角县的时候,一切都如想象般的美好。
后来,薜之文得知,上任银角县丞是在任上突发疾病暴毙而亡。薜之文回家后还和李翠英在闲聊时提起过,如果不是上任县丞命薄,自己也不会这么快补上实缺。
再后来,薜之文后知后觉的发现,在县丞?,诸差役表面上对自己恭恭敬敬的,其实都是以朱攒典马首是瞻。
朱攒典,是朱县令的族人。朱县令在银角县城,一言九鼎。
面对强势的朱县令,薜之文不战自认输,在县丞廨享受着明面上的恭维。
薜之文走的是长久路线,熬资历,等着媳妇熬成婆的那一天。朱县令再强势,总不可能一直留在银角县。
熬资历不代表混日子,薜之文兢兢业业,做好自己本分工作,不致于被人抓住把柄弹劾,考评不优也不能差。
县丞,主管全县文书档案、仓库、粮马、征税等。薜之文进士岀身,是一个聪明人,很快就进入角色。
敬业的薜之文,心里隐隐不安。他没有发现问题,帐面上所有的帐目都能对的上号,但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薜之文,毕竟不是老帐房,读的是圣贤书,知数会算,可是终究不精通。
县丞廨当然有帐房老手,但薜之文不敢信任。去外面请老帐房来查帐?薜之文还没有那么嫩。
薜之文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读书学习。几个月后,薜之文自学有成,查出一个简单的大问题。
近来来,银角县管辖范围的人口,大量死亡,大量失踪,大量外流。排除正常合理的死亡、流动因素,银角县近年来额外“消失”的人口,足有五六万!
银角县治下人口,三年前有五十五万人。近几年银角县风调雨顺,民众丰衣足食,无大病大灾,生育量只增不减,可是今年银角县人口只有五十万人。
额外“消失”的这五六万人,都有“死亡”、“失踪”、“迁徙”等证明,明面上毫无破绽。
毫无破绽,却明显不合情理,这就有问题了。薜之文无力深入调查,只能把问题埋在心里。
这一日,薜之文静极思动,想去银角县代管的穷岛走一圈,名为视察,实为解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