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无闻伸出手臂,上面的每一道伤口都在倾诉着无言的泪水,可却没有疼痛。
周边是一片漆黑,唯有自己身上泛起点点白光,明明是感到寒冷刺骨,可双手却又炙热难耐。
这是哪儿?为什么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幕大哥……你回来了。”
听着耳边熟悉的话语,幕无闻抬头四顾,漆黑一片。
“小弟弟,你去哪了?”
仿佛有人在他耳后诉说一般,轻柔动听。
幕无闻转身望去,空无一物。
‘啪!’双手被人死死抓住,感受着手上穿来的冰冷触感,幕无闻低下头。
一张可爱精致的俏脸呈现在眼前。
……她好像是叫……小鱼?
他奋力张开干涩的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响,漆黑的世界,空无一物,而眼前突然出现的少女,却紧紧握着他沾满鲜血的手。
衣袖仿佛被人拽住一般,幕无闻诧异的想到,难道还有别人。
石头手里正紧紧的拽着的他的衣袖,微微颤抖:“幕大哥,你去哪了?”
恍惚间一双又一双手抓住了他身上每个的角落,一张张熟悉的脸映衬在幕无闻的双目上。
一双宛若温玉般纤细的手臂,从身后缓缓探出。
“小弟弟,早点回来。”听到这声呼唤,幕无闻激动无比,仿佛周遭的一切宛若春风暖意。她还在,她还活着。
幕无闻转过头,看到的是哪张似喜似嗔的脸容,那双如桃花般细腻魅惑的双眸,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在这漆黑一片的世界,她就想冬夜里的阳光般,温软人心。
幕无闻激动地想说心中话语,可喉咙却如同被人卡住那般无法出声。
突然一双双漆黑的手自黑暗中伸出,缠绕在少女的身躯上。
那瞬间,少女的眼眸从惊喜变为惊恐,双眼泪水不停喷涌而出。
幕无闻想挣扎,想反抗,却仿若定身般无法动弹。
随着少女被融入黑暗,看着面前毫无动作的幕无闻,少女的眼眸从惊恐,变为怨恨,少女流出的洁白泪水在一瞬间化为血泪,那双魅惑迷人的眼睛仿佛在诉说着他的无情。
突然,双手间传来剧烈的疼痛,幕无闻连忙转过头。眼前的孩子们,双目如同少女那般流露出鲜红的血液,狰狞的望着自己,眼神中吐露着浓烈的失望。
幕无闻双目流泪,看着一双双黑色的手臂,将他们拽走,挣扎着想要行动,可身体仿若不是自己的一般,毫无动作。
当所有人都消失后,面前只有小鱼,她的身上被一双双大手缠绕,却还是挣扎着说出,“哥……哥。”
……
……
……
“哥……哥……”,“哥……哥……快……醒……醒……”。
猛然睁开双目,汗水顺着额头滑落在床上,幕无闻看着陌生的床板,耳边传来阵阵呼唤。
一双白皙的小手,在他眼前不停晃动,“哥……哥……快……呼……吸……”
幕无闻听到这模糊的声音,身体本能在瞬间恢复过来,躺在床上开始剧烈地咳嗽。饥饿,缺水,疼痛这些身体反应正在填满他的每一寸血肉。
那双小手慌张的在他胸前顺气,幕无闻顺着双手看向她的主人。
娇小可爱的小鱼正在一旁流着清泪,唤着他:“哥……哥……”
那张熟悉的面庞映入眼帘,幕无闻却宛若受惊般拼命后退着,直到撞在身后冰冷的墙,他才能重新掌管身体。
看着面前略显诧异的苍白小脸,幕无闻的嘴唇颤抖着:“小鱼……?”
听到哥哥那熟悉的声音,小鱼如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诉说着自己内心的喜悦。
幕无闻依然木讷的眨眨眼,小鱼急忙站起,拖动着僵硬的双腿一瘸一拐,直走到房门外大声呼喊:“姐……!哥……!”
不一会门外急匆匆闯入十多人,为首的正是羽儿。羽儿看着面前稍显木讷的人,长舒一口气,活着就好。
幕无闻缩在墙角,看着眼前关切的众人,听着耳边热切的呼唤,溃散的理智重新回到脑海里。
幕无闻眼中,泛起点点泪花,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你们……都还活着,还活着……太好了……”
原本就虚弱无比的他,在经历过大喜大悲之后,哪还支撑的住,脑袋一歪昏迷过去。
……
……
……
‘吱……’幕无闻推开封闭了近七天的房门,从付云潇救回他的那天起,他已经在客房躺了足有半月,羽儿姐姐每日都会来看他三次,确认他的身体在逐渐好转才会离去。
而从他上次昏迷后,小鱼便整日守护着他,就连睡觉两人也是同床而眠,直到今日他总算被羽儿姐姐允许下床走动了。
品尝着清新的气息,幕无闻感慨万千,孩子们都在附近的学堂重新念书,付云潇整日里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而羽儿姐姐整日里往付江啸书房里跑动着,据说连羽儿姐姐的爷爷都以住在那里,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而自己从那件事后便没像如今这般自在过。不用为吃食发愁,不用整日惶恐,每日吃饱就睡,睡醒就吃,这种日子,他都快要忘记了。
说起来他卧床这段时间,付家除了付云潇,就连汝嫣云都来看过他一次,可唯独付家家主付江啸他却从未见过。
正想着,院门突然被人打开,一脸雀跃的小鱼端着汤药莲步盈盈的走进来。一眼就看到站在门外的幕无闻,俏脸上憋出怒气:“哥哥……你又不乖乖躺着!”
幕无闻连忙陪笑道:“小鱼啊,哥哥都在床上躺了十几日了,身体都僵硬了,你就行行好,可怜可怜你家哥哥吧。”
小鱼一挑琼鼻,哼哼~端着汤药就进了内屋。幕无闻只待老老实实跟着那娇小的身影一同进屋。
小鱼进屋放下汤药就去一边整理付家送过来的衣衫,幕无闻坐在床上老老实实喝着汤药。这小鱼,以前脆弱的时候从来对他都是百依百顺,如今身体恢复了,连嗓子也被羽儿姐姐用医术治好了,可对自己却越来越不放在眼里,整天指手画脚仿佛自己是三岁孩童一般。
小鱼可不知道他心里这样揣测自己,默默将幕无闻散乱的衣服整好,收进柜子随口跟他说道:“云潇哥哥刚才去学堂跟我说了,看你今天状态如何,如果可以的话,家主想见你一面。”
幕无闻一听急忙问:“什么时候?去书房吗?”
小鱼抱着衣物,看着自家哥哥:“云潇哥哥说随时都可以,只要你方便的话。不过云潇哥哥还说只要你一人过去,连我也不能跟着。”
幕无闻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个大概,连小鱼也不叫跟着,这事怕是冲着自己来的。
默默喝完手里的汤药,从小鱼手里接过一套青白相间的衣衫,他穿过一次感觉这颜色实在太过秀气,不过小鱼喜欢,虽然他每日都偷偷将衣衫藏在深处,可柜子就那么大,小鱼翻两下就能找到了。
说来这身衣衫色泽明亮,穿在身上用来衬托气质是最佳的选择,只不过配上幕无闻那张不怎么秀气的脸,就有点说不出的怪异。
幕无闻在小鱼的照顾下将衣衫穿在身上,看着小鱼闪亮的双眸,突然感到一阵压抑,伸手抱住面前的娇小可人,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要答应哥哥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哥哥担心。”
感受着幕无闻炙热的怀抱,小鱼乖顺的点点头,她身体恢复后基本与常人无异,自己照顾自己是最简单不过的事,哥哥瞎操心。虽然心里这么悱恻,可那甜甜的幸福感,还是填满了她小小的胸膛。
松开怀里的温婉,幕无闻将身上戴着的半块青玉套在小鱼的脖颈上,头也不回走出房门。小鱼突然感觉不知怎的心里空落落的。
……
……
……
幕无闻静静的跪在付家书房里,陪着他的还有一样跪着的付云潇。
并不宽绰的书房里,坐着付家各位耆老,而站在他们面前的正是付家家主,付江啸。
“爹,你答应过儿子的,你会放他与儿子同行,这是您答应过的。”付云潇伏跪在地上,他想不通,明明父亲一直都是同意的,怎得今天突然反悔。
付江啸并未理睬自家儿子,而是看着幕无闻:“你可有话讲。”
幕无闻双手抱拳恭敬回到:“在下无话可说,愿认罪伏法。”
付云潇连忙拉住幕无闻:“你疯了?”
摇摇头,拨开抓住自己衣袖的手:“我犯下的错,我比谁都清楚。在下伏法后,只求付家主,善待孩子,保他们太平无恙。”
付江啸点点头,从身后走过两位差役,架起幕无闻,一旁的文书大人展开手中卷轴念到:“罪犯幕无闻,原天阳城人。家逢大难,流民走寇,本应守天恩庇护。却不思存道,肆意劫掠,残害无辜,诓骗黄口。故神人不容,万民不予,罪十有二,十大不赦,着后日斩首,已正效尤。”
差役同声问道:“可有不服!”
幕无闻咧嘴一笑:“没有。”
文书大人一挥手:“带走。”差役便用铁链将幕无闻双手锁上,推出房外。
所过一路,空无一人,府内人皆不见踪迹。他算算时辰,小鱼他们应该还在学堂念书,也好,这烂摊子就留给付云潇慢慢处理吧,幕无闻就这样被差役带往城牢。
只有留下付云潇一人跪在书房,双眼诧异的看着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