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田愷蹦蹦哒哒,在青玉近前驻足,那花蝶便随之攀在他肩头,留恋缱绻,似极精致的一个宠物。
“花神姐姐许久不来看小愷,小愷与花蝶,都对姐姐思念得很。若不是今儿迁宫,再不见姐姐,小愷便要让花蝶去寻姐姐了呢!”
青玉偏头去看蓝田愷肩头立定的花蝶,他一语终了,花蝶竟似会意的一般,扑棱着一对花翅,似要掀出一股柔柔蜜蜜的风来。
“这只花蝶,生得很是讨人喜爱,且似乎颇能解小愷心性呢!”
蓝田愷喜不自禁,流露出透骨的高傲来,一派闲情定气的情状。
“自然,这蝶儿与小愷是血脉相融的亲人,但凡小愷所求所念,它便会刻下印记,轻易地帮小愷寻到。”
“刻下印记?”
蓝田愷点点头,摇手指向青玉耳垂。
“姐姐耳上的蝶花,便是花蝶刻下的。可是,虽是花蝶所刻,却实实是小愷对姐姐的恋恋之谊,姐姐莫要只爱花蝶,将对小愷的爱转移得太多。”
有风飒然而至,蓝田愷肩上的花蝶漾起翅来,青玉看着这纷繁的色泽,却觉是梦寐般的鬼魅。
这时,璐璐的呼唤声自身后飘入耳,召唤着去吃饭。
虽是困惑不解,心下还是宽慰不少,花蝶虽则状似邪物,好在并未伤到小愷,如此也就暂时不再多想,松了心随她而去。
挑帘贯入屋内,案上几点红烛微明,摇曳处珠帘重重,一看便是精心布置,携来缕缕清香。
青玉瞅着这满屋跻跻跄跄的饰物,将本是雕梁画栋的屋子布置得温馨,任谁也欲要栈恋在这一隅之地,不离不去了要。
姚婉将饭食一一备好,俱是亲力亲为。璐璐也便知趣地侍立在侧,笑靥如花地观来看去,并不去抢着帮衬。
盥了手,被姚婉招呼着入座。蓝田愷欢喜地奔去,甫要去坐,夹起一块方帕,竟又直起身子,跑去姚婉跟前,去擦她额上的微汗。
姚婉的眸光痴痴地定住,烛光里的她,凝脂般的腮上染成如霞的酡红,似醉似惘地僵立着,半晌,才促然不安地要去扯那帕子,怔怔地自己来擦,少年却将帕子抓得更紧了。她黛色的眉凌乱着,似泼墨时洒就的,愈趁出天成之美。
“殿下……”
“姐姐同小愷说,太子是夫君,太子妃是妻子,夫君疼爱妻子,是君子行为第一等要事之一。小愷是太子,婉婉是太子妃,婉婉劳累落汗,小愷便应尽夫君本分,为婉婉拭汗。”
蓝田愷巧慧一笑,擦得差不多了,才任她接过帕去,方去坐下,对青玉道:
“小愷今日做得可好?”
青玉去看姚婉,本是倩倩的眸光在转向她时,笼上一层黯然来。她心中不由得一悸,涩然向等待着的蓝田愷投去一个赞许,他这才心恬意洽,虎虎地吃起来。
短短的时间里,姚婉的目光,却从未移开到别处,只在蓝田愷一人身上。
青玉默默看着,心中千结,就这般轻易又解开了一个。他们,会相伴相爱余生的吧!
璐璐已由着众人招呼就坐,戛然凝滞的一瞬沉默里,蓦地唬了一跳,原来是那只花蝶从她旁边飞过时卷了一股小风,小风尤冷,灌在肤上便不由瑟缩了一下。
蓝田愷已撇下手中的碗箸,花蝶落在他掌心里。
“快去——快去——快将竹简拿来。”
“什么竹简”,璐璐已慌张站起,不知要拿哪一册,惶惑问道。
“姐姐嘱咐小愷每日勤加研读的竹简啊!”
璐璐仍是惶然,将一双眸子投向青玉,这时却听得姚婉淡淡道:
“是《君心述传》,殿下前日甫提及,才从书院领来的,书桌竹简堆叠的最上便是了。”
璐璐颔首,拦下要起身去拿的姚婉,很快地跑去拿了来,捧给蓝田愷。
竹简被他搁在手心里,并不算重,他却是郑重地捧护在手,拆了腰封,展开了来。三人俱是看着,不知他要做什么,却见花蝶婷婷立在竹简之上,展翅低首,极清浅的一啄,便现出一枚蝶花来,与青玉耳上的一般无二。
将竹简重又折得完好如初,他方悠悠然吐出口气,很是欢欣鼓舞。
“好了,如此一来,日后小愷若是寻它来读,轻易便能寻得,永不遗失了。”
“原来玉儿姑娘耳垂上的蝶花印记,是殿下所留”,璐璐脱口忽又觉不妥,摇手一指花蝶,“殿下的花蝶小跟班留下的这印记……”
璐璐不再说话,可皓齿窘启,眸光定在花蝶身上,眸子随它翩跹上下,尽是咋叹。
“姐姐叮嘱,小愷要努力铭记不忘”,日影投来,映得一地煌芒,午间难得能有这般恬然,暖洋洋地,他的话语期期艾艾了起来,“小愷让花蝶刻下蝶花来记下,蝶恋花,小愷恋……姐姐……姐姐……”
绵绵柔柔的余音,青玉听得却是清楚的,不禁看向姚婉,她仍是端然的模样,似一汪截流的止水,将蓝田愷耷下来的头抵在身上,没有说话,只是唤了人来将他送入室内。
“奇怪,殿下午间,从未有过睡意沉沉的时候,今儿是怎么了,方还狼吞虎咽的,竟能在用膳时睡着了?”,璐璐锁着眉悠悠道,“玉儿姑娘”,见青玉望着行远的一行人,似凝成雕塑了一般,抻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嗯?”
“姑娘自到宫中,几乎是朝离晚归,幸得太子妃柔肠深情,对姑娘千百倍地好,姑娘这才得清闲。不知殿下作息习惯,倒是十足得情有可原”,虽是扼腕叹息的神情,她却说得云淡风轻,似自我解答,“咱们需得离开了。姑娘可是不知,璐璐晨起得知要搬宫的消息,一路便去寻姑娘,寻人问询,甚至是去了偏僻的乐师住处,几要跑断了腿,都是寻姑娘无着”,她便做出一副捶胸顿足的模样,“若是早知太子殿下有这么神奇的一只花蝶,借来用便好了,也可免却璐璐一番脚力折磨了。”
“是么?”,青玉诧然于蓝田愷方时突然睡去,可璐璐听来却是道她为自己的奔波而触,又叹息了几句,便要让青玉一同去住处看看去。
青玉问清了所在,思及与荷叶之约,于是道:
“寻我受累,你且先歇着去,随后我自能找到住处。”
“也是,璐璐忘了,姑娘午间也是从不睡觉的,留一片清静给璐璐,姑娘想得周全,甚是好呢”,她不住地捧着连连的困顿欠息,径自离去。
待她走得不见,青玉帮着婢女收拾了桌子,等室内悄然无人,她施个咒,一把别致的纸伞便从腰间的袋中取出,正是蓝田愷所做。
执伞默默许久,才缓缓放在桌角,向着与荷叶约定之地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