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逝,暮色笼罩了乌齐城,浓厚的积雨云盖住了天幕,夜来的比往时更早。
城内最大的酒楼春风阁已经被包了下来,门口张灯结彩,有侍女相迎,一连连马车载着庆州的一些权贵与将领进到了阁中,而各方使者已经早早地入座等待着正主的到来。
“这刘知君,之前各种方法搪塞我们不让我们来乌齐城,恐怕就是想暗地里招揽魏子元。”这是宫中东厂的公公。
“可不是,回去我定禀报太后,告这刘知君一状。连东厂的人都敢拦!”两名公公的尖声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他们的不满。
“各位公公,我看你们也不必着急,我之前就听说了这刘家的公子刘江与魏子元颇为不对付,魏子元未必接受了刘知君的招揽。”这是一名一身书生卷气的官员,内阁一方的人。
他看了一眼旁桌的刘江,肆无忌惮地大声说到。
刘江只是呵呵一笑,皮笑肉不笑之下是深深地杀意,喃喃地说:“等会你们都得死!”
“诸位,等魏子元到了我们各看本事吧。”内阁的官员十分豪气,在他看来现在内阁便是当朝最大的势力,比糖衣大炮,自然没有人能争的过内阁。
众人各自窃窃私语了起来,都在商量怎么拉拢魏子元。
“陈总兵、魏参将到!”下人的通报的声音传遍了酒楼,之前还在议论的声音顿时就停了下来。
只见穿着纹青狮绯袍公服的陈定走在最前面,一身正气、腰佩宝剑,好不威武。
后面则是换上了一身绯色常服的魏建设、吉毅还有飞鱼服的王云。
“参见总兵大人!”见状,在场的将领和官宦都纷纷站起来行礼。
“免礼!今日诸位来参加我手上最出色的大将的庆功宴,一定好吃好喝!”陈定哈哈一笑,将魏建设推到前面,说:“诸位有些同僚已经见过魏子元,有些还没见过,今日便都熟悉熟悉。”
“见过,诸位同僚!”魏子元拱手与在座都点头示意。“诸位,入座吧。”
魏子元刚坐下便有一人来到了他的眼前,是那东厂的公公到了。
“见过魏参将,咱家是东厂的干事。”
“见过公公。怎么称呼?”
“魏参将叫我梁辉即可。”
“原来是梁公公,幸会幸会。”魏建设脸上带着微笑,放低身段微微施礼,显得和蔼可亲。
“魏参将果真是一表人才,今日一见,当朝最出色的将领名副其实啊!”梁公公开始吹起来了。
“过奖了过奖了,虚名在外,倒是梁公公面露富贵之色,定当是东厂的红人,前途一片光明啊!”魏建设摆了摆手,一脸谦虚。
梁公公一听魏建设这话,整个人精神似乎都更不一样了,开心地道:“哪里的话,比起魏参将差远了,这次来我是代表厂公和太后来恭喜魏参将加官进爵的!”
“辛苦梁公公了,替我谢过厂公和太后。”魏建设一脸惭愧,作了个揖。
“咱家为太后做事,不辛苦,你且凑过身来,我和你商量件事儿。”梁公公抓住魏建设的胳膊,拉着他往一边带,眉毛上翘,一脸势在必得的样子。
“诶!梁公公,你这是要去哪啊!”身后传来的大嗓门拦住了梁公公。
“这位是?”魏建设回过身来看向了来者,来者便是那书生气的官员。
“见过魏将军,我乃吏部考功员外郎,称我严施即可。”官员款款施了一礼,面带微笑。
“见过严员外郎。”
“魏将军不必多礼,我官从五品,还得叫您一声大人呐。”
严施也托住了魏建设的胳膊,站在了梁公公的对面,一副不甘示弱的样子,说:“魏将军,我是代表首辅大人来恭贺你升官加爵的。”
“严大员外郎,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我先来的吧?”梁公公见严施凑了上来,立马针对了起来。
“呵呵呵,当然是梁公公先到,但是我认为我比较有诚意啊。”严施微微眯着眼,抚着胡须,轻笑。
“哦,不知严员外郎能开出什么条件?”梁公公冷哼到。
“魏将军,首辅大人愿意为您在京城置办一处一亩的房产,黄金千两,京城的哪家千金都能为你提亲,奇珍异宝任你挑选。你只要当了指挥使多帮衬一下首辅大人便行。”严施瞥了一眼梁公公,豪气地提出了条件,这些东西的价值可谓是不低。
梁公公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这些东西太后都能给,这就是首辅大人开出的条件吗?可够小家子气呢?”
“你说什么!”严施一听立马炸毛。
“哼!魏将军,我家太后可是这么说了,金银财宝、地产美人你想要多少就给多少,这普天之下都是我皇家的东西,所以只要你愿意,太后会招你为驸马,让你成为皇亲国戚,到时要什么就有什么!”梁公公不理会严施,乐呵地拍了拍魏建设雄壮的肩膀。
“两位,你们倒是挺急啊!”这时一名身姿挺拔的男子走了上来,身着盔甲,一看就是军人。
“魏将军,我是镇海卫指挥同知周鹤,我们都是军人就不做这么多礼节了,爽快点,我是代表中军大都督来的,大都督说了,你接手摄邪司指挥使后只要让出位子,天下任何一军的统领任你选,你要想成为都督同知也行,天下百将都归你指挥!”身为军人的周鹤自然没有这么多废话,一上来就直捣黄龙,开出极其贵重的承诺。
“呵,粗人!你只是一个中军而已,还敢如此信口开河!”严施义正言辞,呵到。
“诸位,且听我一言!”夹在中间的魏建设发话了。
“今日有诸多同僚在场,总兵大人也在,若有商量之事,咱们宴后慢慢商讨!诸位舟车劳顿,还请好吃好喝。”魏建设行了一礼,坐回了座位。
三人看了看周围,都是望着他们的人,顿时也感到不好意思,于是互相对看一眼,不甘地回到了座位。
“怎样,子元,疲于应付吧,到了京城会更多。”陈定看着坐回座位的魏建设,打趣到。魏建设微微一笑。
而一旁的刘江则是狠狠地抓住茶杯,眼含厉色,却笑着发问到:“两位,我们准备上菜吧。”
魏建设警觉,来了。
酒菜很快就摆满了各桌。
这时刘江站了起来,大声提议道:“各位!我们一起敬魏将军一杯如何?”
“好!”众人都举起酒杯,准备干杯。
但魏建设站了起来,他的眼神望向了王云和吉毅,给了个暗示,大声说到:“各位,你们都是来客,这杯酒得我先喝,我先敬各位的到来。”说罢也不管其他人,一口饮尽。
“好!让你先喝,等会让你去牢里喝个够!”刘江心里想着,狠狠地咬着牙。
魏建设倒悬酒杯,示意里面一滴未剩。
大家一看开怀大笑,准备干杯。
可突然间,“砰!”的一声,魏建设将酒杯摔到一旁,嘴角流出黑色的血,整个人歪歪扭扭,撑住了桌子,榨干了最后一丝力气说到:“酒里,有毒!”
虽即“哐啷”一声打翻了椅子倒在了地上。
整个场子顿时都楞住了。
这时吉毅冲了上去,跪在了魏建设身边,大喊道:“将军!!!”
众人被这一声大吼回过神来,纷纷摔掉了酒杯,围了上去。
“已经去了。”王云走了上去,摸了摸脉搏,无奈地摇摇头。
“将军啊!!你死的好惨啊,你为大赤流了这么多血,却遭人暗算,死于非命。”吉毅扑在了魏建设身上,眼泪不争气地挤了出来。
“查!彻查!今天谁也不许离开!”陈定愤怒地拍案而起,腰间的刀出鞘钉在了桌面,两眼失神地看着魏建设。
而此时一旁的刘江已经完全慌了,冷汗在背后冒了出来,心想怎么会这样,他的酒里没有下毒啊!!
“凶手定是在场中的一个!”吉毅愤然而起,坚毅的脸上挂着泪痕。
“不是我们啊,我们都是刚刚到的,不是啊!”梁公公还在恍然失神,刚刚还在说话的魏建设突然就倒了。
“对对对,我们都是各地赶来,哪有时间作案。”严施紧张地摸了摸自己地胡须。
“对对对!”人群中都附和起来,迅速地撇清自己的关系。
“我建议将这里的老板和小二叫出来,酒有问题与他们脱不了关系。”王云插话,一脸冷峻。
“你是?”梁公公质问道。
“我是锦衣卫指挥佥事王云。”
“哦,原来是皇上的人,见过王佥事,王佥事说的对,快把这里的老板叫过来!”梁公公恍然大悟,原来皇上的人早就到了,既然说皇上的人更不会下毒了。
一番折腾,老板和小二被士兵抓了过来。
“说!谁让你下的毒!”梁公公抓住了老板的衣领,一巴掌扇在老板脸上。
“不知道啊!大人,小的只是个普通百姓,让我做也没这胆啊!”老板微微颤颤地跪着,不敢直视任何人。
“混账,你敢刺杀朝廷命官,你找死!”把老板抓出来的时候,刘江就已经吓了个半死,整个人被冷汗打湿,肥肉都在颤抖,他决定狠心在这个老板说出实话之前把他杀掉。
只见刘江突然一剑刺入老板腹部,而自己却被大力打飞。
“你在干什么!”打飞他的是王云,王云呵到:“你是想掩盖你的罪行吗?”
四周的人都望向了刘江,刘江冷着脸擦掉了嘴角的血,说:“我没有,只是他刺杀朝廷命官,该死。”
而一旁跪着的小二直接被吓尿了,哭着道:“我不知道啊!后厨!一定是后厨!菜和酒都是后厨做的!”
“快,去后厨把厨师抓来!”严施一拍大腿急忙说到。
士兵蜂拥而去,但很快就回来了,“大人,厨师跑了。”
“看,一定是厨师做的!”刘江似乎送了一口气,厨师跑掉了,待会找人做掉他就没人知道事实了。
“搜!把这酒楼搜个遍!”陈定冷着脸,压抑着怒火。
现场很沉默,大家都皱着眉,但刘江却放松了下来,他很清楚什么都搜不到。
很快,士兵回来了,手上拿着一封信,“大人,我们在老板房中搜到一封信。”陈定接过信查看,他的手颤抖着,缓缓地放下信封,言语中带着嘶哑,怒吼:“来人!将刘江抓起来!”
刘江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按到了地上,他大喊道:“陈定你在干什么!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你自己看看!”陈定一甩手,“啪!”的一声将信甩到刘江脸上。
刘江定睛一看,瞬间大惊失色,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不可能!有人陷害我。”
一旁的梁公公捡起信,和旁边几人一起看去,只见信上写了一行字:“杀来使、总兵,陷害魏子元。——刘江”
“好你个刘家!还想杀我们!你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啊!”梁公公大怒,尖锐的声音萦绕在刘江耳边,刘江只感觉自己的一阵眩晕,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是你父亲做的吧,哼,待我回去禀告首辅大人,你们刘家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严施狠狠地甩袖,负着手离开了。
“诸位,魏子元的尸首我需要带回京城给皇上复命,信也要带走作为证据,诸位没有意见吧。”王云抱拳。
没有人理他,梁公公看了他一眼,低声地说了句晦气,便离开了。
王云转身向陈定鞠了一躬,说:“总兵大人,节哀,我们先行出发了。”
“去吧,好好处理他的后事。”陈定一摆手,满脸尽显沧桑,此刻他只想处理这个刘江,刘江一脸死灰地摊在地上,像一个失去力气的肉球。
王云道了一声“是”捡起了地上的信,叫上满脸愧疚的吉毅抗上魏建设的尸体便一起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