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怎么,不欢迎?”长孙书立又倒了一杯酒。
“长孙公子哪里的话。”冰妍起身走到他身旁坐下,亦拿起一个酒杯,斟了一杯酒。
“公子想喝,冰妍陪你便是。”
“好,懂事。”长孙书立看了她一眼,又拿起酒壶。
二人你来我往,酒过三巡,皆有了丝醉意。
长孙书立醉眼朦胧地看着冰妍,看得有些入了神,好像是在看她,又好像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公子还是照往常一样吗?”
从前,长孙书立喝到半醉总要听她抚上一曲春花秋月,在靡靡琴音中方能缓缓入睡。
她曾半是嗔怨半是正经地问过他为何每次都只听这一首曲子,明明她拿手的曲子有很多,却只换来长孙书立低头浅浅一笑。
“嗯。”长孙书立淡淡地答了一声,将脚搭在长凳上,右手搭在膝盖上,左手把玩的姿势松松散散握了杯酒,慵懒地看着冰妍。
闻言,冰妍取出了一把古琴,十指搭在琴弦上,灵动地弹了起来。
悠扬婉约的丝丝琴音弥漫在整个屋子,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长孙书立闭上了双眼,右手随着琴音一搭一搭地在膝盖上打着节奏。
不知过了多久,琴音缓缓停了下来,长孙书立就着半卧的姿势睡着了。
冰妍将古琴收了起来,费了把劲儿将他拖到了床榻上。
第二日,日上杆头。
长孙书立伸手挡住从木窗透进来的几缕阳光,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睛。昨夜宿醉,脑袋有些疼,他揉着脑袋起身,发现案桌上早已备好了一碗尚还冒着热气的醒酒汤。
走到案桌旁,长孙书立端起醒酒汤,没有犹豫,仰头一饮而尽。
刚放下碗,便有人推门而入。
冰妍看着长孙书立道:“公子醒了。”
“嗯。”长孙书立答道。
他讲一锭金子放在案桌上,没再说什么,转身正要走,冰妍却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公子这是何意?”冰妍看着他,眼里有一丝怨怼。
“你知道的。”长孙书立答道,将她的手拿开,抬脚出了门。
“冰妍服侍公子,从未想过从公子身上讨要什么,一切都是冰妍自愿的,公子大可不必如此。”冰妍看着他消失在门边的身影,自顾自地说道。
门外的长孙书立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而后不再理会。
老鸨见长孙书立走了,便走进了冰妍的房间。
一踏过门槛,她便双眼放光,径直走到案桌旁,拿起那锭金子,用她缺了一半的牙齿使劲咬了一下。
“哟,长孙公子真是大方。”老鸨笑意盈盈,眼角皱起的褶子一层一层的,看着让人直犯恶心。
“冰妍哪,你可要把握住了,你可是我这怡红院的招牌。”老鸨拍了拍她的肩膀,谄媚地道。
冰妍将她的手从肩上拿了下来,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道:“是。”
老鸨也没管她,拿着那锭金子,乐呵呵地走了。
她正要去寻长孙书立,却听伙计道他刚出了门。
长孙书立刚踏出怡红院的门槛,抬头一看,恰好苏箬歌正经过,苏箬歌眼尖,一眼便瞧见了衣衫凌乱,睡眼惺忪的长孙书立。
她也没跟他打招呼,就那么盯着他。
苏箬歌觉得眼睛有些湿润,心里闷闷的,她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较劲儿。
长孙书立也愣住了,正想跟她解释什么。
苏箬歌却是一把拉过阿苓,快步走开了。
阿苓任由她拉着,有些纳闷,顺着她的目光瞧去,正巧也看到了愣在怡红院门口的长孙书立。
她转过头看着苏箬歌,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苏箬歌拉着她,一直往前走,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想尽快逃离这片花柳之地。
走了一段路,她又停了下来,放开了阿苓的手,暗自懊恼,气个什么劲儿,他如何,干她什么事。
阿苓见她停了下来,道:“箬歌,你……”
“没事,阿苓,我没事,只不过刚被玷污了眼睛罢了。”苏箬歌抬头,极力压下心中那股不快。
“哦那我们回府吧。”阿苓牵起她的手道。
“嗯,好。”
回了丞相府,阿苓将苏箬歌哄回了湘竹院,而后带上几个府卫,悄悄地出了府。
“站住。”阿苓出声喝住正要转过一个巷角的长孙书立。
长孙书立转过身来,见她气势汹汹,身后还站着几个人高马大的府卫,有些好笑。
“阿苓,有事吗?”长孙书立扯着嘴角,戏谑地道。
“有事吗,你还问我有事吗!你觉得我来找你有什么事,你自己干了些什么,还要我来说吗?”阿苓十分气愤。
之前长孙书立前来解救她和苏箬歌时,她对他的印象改观不少,觉得他这个人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今日所见所闻却是将建立的一点好感完全打破。
又想到苏箬歌今日伤神的模样,她觉得长孙书立简直是混蛋!
“我倒不知我干了些什么,让你这般生气。”长孙书立仍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今日在怡红院,你说你干了什么。”阿苓双手叉着腰。
“哦,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不过正常男子的需要,有什么不对吗?”长孙书立道。
“你要怎么寻花问柳,我阿苓自然管不着,但是,希望下一次你最好别让我和苏箬歌撞见,不然……”阿苓捏了捏小小的拳头,深厚的府卫应时地摆出干架的姿势,装出凶神恶煞的模样。
“我寻思,我什么样,也不干你们的事儿吧。”长孙书立讥讽道。
“是,从前种种,我不管,过年那一夜你和箬歌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管,但是以后,你如何,别让箬歌瞧见。”
“我们走!”阿苓对身后的府卫招了招手,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扬长而去。
长孙书立看着他们,无奈地叹了口气。
也罢,我这样的人,还是别去耽误她了。
回了丞相府,阿苓仍觉不解气,她又跑到湘竹院,说各种趣闻给苏箬歌听,哄了她半宿。
两人时不时大笑,惊飞了不少枝头的鸟雀,惹得苏若泽老是用奇怪的眼光看着她们,还以为她们傻了。
白清弦回府后,听白厉讲述了今日阿苓的所作所为,不免有些忍俊不禁。
晚些时候,他找到阿苓,给她讲了讲长孙书立的故事。
“哦,所以长孙书立其实还是挺惨的。”阿苓听完,得出这么一番论断。
“但是,今日之事他错了就是错了,阿苓替箬歌出气,阿苓觉得自己没有做错。”虽然如此,阿苓还是坚决不认。
“义兄也没有说阿苓做错了,只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得让她们自己面对,阿苓大可不必如此。”白清弦道。
“可是,可是阿苓就是气不过。”阿苓想起白日苏箬歌见了长孙书立伤神的模样,还是生气。
“好,好,阿苓别气了,仔细气坏了身子。”白清弦无奈地看着她。
“好吧。”阿苓也妥协了。
醉香楼。
“就知道你在这。”白清弦走到长孙书立对面的位置坐下。
“来一壶。”长孙书立扔了壶酒给他。
“今日便算了,改日再喝。”白清弦接住酒壶,而后放在了桌子上。
“为你义妹而来?”长孙书立将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问道。
“嗯。”白清弦道。
“那便不必说了,以你我二人的交情,还不明白我的为人?我从未想要和她计较过。”长孙书立漫不经心地道。
“还有一事。”
“苏箬歌?”长孙书立又道。
“嗯,你对她,是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不过逗一逗她。”
“那你找个日子与她说清楚,她是我表妹,我总不能看着她不管,任她伤心。”白清弦看着长孙书立道。
“好。”长孙书立简单地答了一声,而后又端起酒杯,一杯一杯地往嘴里灌。
白清弦也不再说话,二人相顾无言,良久。
“昨日的事情,欠你一句道谢。”白清弦斟了一杯酒,对他道。
“收下了。”长孙书立毫不在意地又灌了自己一杯酒。
“来了。”长孙书立朝着白清弦身后招了招手。
沈子奕走到二人身旁坐下,道:“今日人倒是挺齐。”
白清弦看了看他们,没有说话。
“是啊,我们好久不曾这么一起聚过了。”长孙书立也由衷地叹了一口气。
白清弦默默地将面前的酒杯斟满,与他们一起举杯。
“这几年在边境如何?”长孙书立转过头问沈子奕。
“也就那样吧,这不回来了吗?”沈子奕喝了杯酒,说道。
几人边喝边谈,不知不觉已到深夜,白清弦告了辞,向府邸走去。
经过一个巷子时,白清弦忽觉得身后似乎有人跟着他。
他停下了脚步,身后之人亦停下了脚步,一时间,巷子里寂静无声。
白清弦转过身来,身后空无一人,却只听见唰的一声,似有飞镖破风而来,他伸手,截了下来。
而后,从旁边小巷里闪出一个人影,几个跃身,变不见了身影。
白清弦将飞镖摊在手心,发现飞镖上有一封信。
他将信取下来,沿着褶皱缓缓打开,一扫而过,却是越看越惊心。
这信上所言,若是真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