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嬷嬷看着齐氏阴晴不定的面孔问道:“夫人真要如小姐所说,给公主做长寿面送去?”
“呵呵。”齐氏轻蔑的笑了:“我做的东西那贱坯子也配吃?”
齐氏从前因为没钱吃了太多苦,也没少受过别人白眼。一朝暴富,让她产生了错位危机。她既不可能与之前身边的邻里邻居如从前一般相处,又无法跻身江陵贵妇圈子,因为在人家眼里她仍是不折不扣的破落户。
在大把大把的花钱后,她看着钱越来越少,只靠着张轲的俸银还是入不敷出,日日都无比焦虑。她指着齐明哲有出息,但拿给他做生意的钱却都血本无归,对着自己弟弟,她也只能自认倒霉。
久而久之,她只能拿折磨萧蔓来发泄心中的不满。将本应高高在上的公主践踏于脚下,那一瞬间她总会生出已经成为人上之人的错觉,心里无比畅快。见萧蔓过得好,她如抓心挠肝般的难受,每日都要强压着想撕了萧蔓的冲动。
“原以为小姐长大了,有了心思,现在看来还是忒心地单纯。”司嬷嬷摇了摇头。
“若说露儿之前做的都是率性而为,那也太凑巧了些。”齐氏摇摇头,她不愿与张零露谈论内宅这些芜秽之事,怕张零露懂的太多性子变得阴暗,却希望她能瞧得懂这些,长些心思。如今母女二人话不明说,她倒是不知道张零露的意图了。
“夫人,小姐的意思或许是要夫人从那碗面下手?”司嬷嬷试探的问道。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齐氏一拍额头,笑了起来,眉间的阴霾也散去了:“想必露儿就是要我们在这碗面上下文章。”
“只是夫人送去的面,她会吃吗?”
“我自然有办法叫她不得不吃。”
……
西华殿。
“母妃。”萧琮对宇文妤行了一个极为标准的礼,他脸上带着妥帖的笑意,那唇角一如宇文妤般的不多一分,不少一毫。
宇文妤受了这礼方在放下手的毛笔,抬了抬手,示意他起来:“自你受封为太子,还不曾来我这里,可是怕你父皇会因我而迁怒你?”
“母妃说笑了,儿臣怎敢做此想?”萧琮起身便立在一旁,他冲着宇文妤头微微低着,手垂在两侧,极为规矩的模样。
“是不敢,而不是不能,这两个字就能道明你的心思。到底你还是管控不住自己的情绪。”宇文妤复而拿起了笔,接着抄起经来:“你这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
“母妃说笑了,儿臣哪里敢向您兴师问罪。不过是想问问母妃为何执意不肯放过四弟。”
“除了一母同胞的,其他人就算死了与你有何干系?”宇文妤的笔顿了顿:“你是嫌自己的兄弟姐妹还不够多?”
偌大的西梁皇宫里,除了张皇后费尽心思保下的四皇子、九皇子与养在外面的六公主萧蔓,其余五个皇子和三个公主皆是宇文妤所出。其余的妃子在刚进来时已经被她差人一碗绝子药灌了下去,从此再不能生育。
“母妃,太子已立,四弟又有那般嗜好,是不能对我位置造成任何威胁的。”
“你如何确定他不是在装样子?”
“不是所有人都像母妃一般滴水不漏。”
这话一出,宇文妤倒笑出了声来,放下笔用袖子挡住唇,极为开怀的模样,声音却是无比的冰冷:“琮儿,做了太子,你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萧琮嘴角的笑意不见了,他知道母妃这是动怒了,却依然固执的请求道:“四弟喜好男色已被当做市井笑谈,这样的皇子是万不可能继承大统,求母妃放过四弟!”
“你以为你四弟真如你看到那般纨绔?就算你今日撤了保护他的人,,明日他也仍能安然无恙。”
“母妃…”
“他那母后若真如世人瞧着一般的莽撞,又如何能与我并存这么多年,在我手底下生出三个孩子来呢?有其母必有其子啊。”宇文妤叹道:“只是你却不像我。”
“若母妃觉得这太子之位适合三弟、五弟,那大可让他们来做。”
“住嘴!”宇文妤倏而起身挥手给了萧琮一巴掌,萧琮只觉得脸热辣辣的疼,他抿着嘴冲她一拜,不欲与她多说,向外走去。
“站住!”宇文妤低呵道。
然而萧琮如没听到一般径直地走了出去。
宇文妤秀美的脸上染上了一丝颓然:“他可真是越来越像他那个不长进的父皇了。你说是也不是?”
那问句却是冲着怜儿问的,怜儿却不敢答,因为她说的可是皇上啊,答是或不是都不对。她只直直地跪了下来:“奴婢惶恐。”
“罢了,你起来吧。我且问你,这事真是我做错了?”
“贵妃娘娘一片好心,太子兴许再过些日子就想明白了。”怜儿小心翼翼地想着措辞,伴着这个喜怒无常的主子,稍一不留神可能就去做了花泥。
“那你觉得太子说的有无道理?”
“四皇子好男风人尽皆知,六公主又是二月生寄养在外,九皇子更是自小就出了家不问俗世,确实也是难威胁到太子的,娘娘该宽心些。”
“宽心?”宇文妤重复道,轻轻的笑了,那笑让人晃了晃神,像是随微风摆动的玉兰花儿一般。
怜儿暗道不好,恐怕今日又要挨板子了。
果然,下一秒那温温柔柔却带着阴冷的女声响起:“去领十个板子吧。”
怜儿认命的走了出去,宇文妤靠在了贵妃榻上,她养的唤做雪儿的波斯猫拖着笨拙的身子走到她的脚边,讨好一般的看着她,却不敢再上前去。它有些饿了,却不敢向前蹭眼前的主人,它可没忘记勾破了她衣裳,自己的爪子被她叫人一根根拔去的事。然而,它也不敢离得太远,它也记着出了那事后它躲着这个如同鬼魅般的主人,被她叫人逮来亲手用针在它身上扎的经历。
宇文妤瞧着雪儿,唇边又泛上了如平日一般温柔小意的笑:“个个都像没了爪子的猫儿一般,却偏偏一个也死不掉,这种事怎么可能是意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