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钟,青梅镇,西尾岭水库的石阶上,月光下的人影独自伫立,静谧的氛围中多了几丝诡异。黑暗中,那人张开双臂,一双眼睛散发出墨绿色的光,水库四周的山脉,飘出一缕缕灰白色的烟雾,纷纷向他飞来,融入他的身体里面。许久之后,那人露出满意的笑,两颗银白色的獠牙裸露在外,在月光的反射下显得妖异。
“从我成为僵尸的那一刻起,便早已被摈弃在众生六道之外,成为无根之萍。本以为今生要以鲜血为食,与死人为伴,却得贵人相助,令我恢复神智,免饮血之祸。”那人看着平静的湖面感慨的说道,身体在月光的洗礼下生出淡淡余晖。
他叫林乐,青梅镇满堂村人,生于1919年,死于1937年。他生在镇上的一家普通农户家庭,是家里的独苗,童年的日子虽然过得清贫,但胜在有一个温暖的家。然而在18岁那年,他却因意外去世,至于是什么原因,他记不起来了,在他恢复神智的时候已经过了四十年。他走之后没过几年,父母因为战争的缘故也相继离开了人世,这是他从镇上几个高龄老人的口中得到的消息,那几个老人,是他小时候的玩伴,如今却记不得他了。
“山里面虽有阴气,但却比不上明月的太阴之气。”又到了一天的修炼时间,吸食完山里的阴气,林乐便盘坐在石阶上,如古人打坐一般,只不过他口露獠牙,于玉盘镜光中修炼。
在如此开阔的地方修炼势必会被人发现,林乐并不担心会被人看到,一来这个时间段几乎没有什么人会来,二来周围磁场受他精神影响,普通人无论从近处看或是从远处看都看不到什么。
林乐之所以成为僵尸,一方面是因为他非正常死亡,心里含有怨气,再者埋葬他的地方周围树木寸草不生,是有“地松”之称的阴地,故而时间一长便化作了僵尸,当然,他相信更多的是天命为之。而之前他所提到的天大造化,却是埋葬在他墓地对面山头的另一座坟地。当初他成为僵尸之后,夜晚出来觅食的时候发现一股极为诱人的味道从山的那边飘来,意识里仿佛看到山的那边有一股冲天的淡蓝色亮光,于是他便循着味道追了过去,到了对面山头才发现味道是从一座刚下葬不久的坟墓里面飘出。那香味如同潘多拉魔盒的诱惑般不断地刺激着他,最终他动手将坟墓抛开并打开棺盖,无意识地抱起棺中之人张嘴就咬了下去。顷刻间,冰冷的身体感受到那从未有过温暖,像是沐浴在阳光底下,全身毛孔舒张开来,干瘪的脸渐渐变得饱满,空洞的眼神也变得灵性,生前的记忆也渐渐变得清晰,像是做了一场好久的梦。
寒霜去,暖风吹拂,春寄花草香。
早上六点多钟的时候,山的那边泛起了白光,树林里偶尔传来几声山鸡的叫声,修炼了几个小时的林乐停止继续吸收月光中的太阴之气,虽然以他现在的道行不惧怕太阳,但他也不喜欢太阳,就像是囚禁在牢笼之中一样的让人感到不自在。月亮依旧悬在头顶,但太阴之气却不似之前那般浓郁了。
他的一头灰发被晨露打湿,嘴里的獠牙则变成了两颗虎牙,殊不知他那原本帅气的脸上因为两颗虎牙而显得有些稚嫩,嘴角边上有一颗浅浅的黑痣。此刻的他就像偷吃的孩童被人制止后那般意犹未尽,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梨涡。
从水库眺望四周的山峰,可以清晰地看见许多灵地。林乐转过头去望向右手边的山峰上,视线最终落在半山腰上的一处灵地上。
今天是十五了,他要去祭拜一下她。那天他恢复神智之后才发现,自己手里抱着一件衣服,而原本的那具尸体已经消失不见。看着手里的衣服和被刨开的坟墓,林乐这才恍然大悟,但更多的却是不解,直到他后来重新融入青梅镇的生活才知道这是镇上玉溪村一户人家女儿的灵地。她叫赵诗倩,生命停在了十八岁,跟他一样的年纪,却拥有着让上天妒忌的体质,九阴绝脉,这是后来他调查之后发现的。
吸收了九阴绝脉大量阴气的后果,就是使他不再被鲜血所迷失,还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在太阳底下生存,最重要的是他活过来了,还活在这个时代,所以她对他来说有再造之恩,他也曾在她坟前立过誓,会帮她照顾父母一辈子。
林乐在去往赵诗倩墓地的路上,遇到了村里的陈叔,陈叔在山上有几亩地,种植了龙眼和杨梅,每天一大早都要上山照看,自从林乐来这修炼之后便遇到过陈叔好几回。刚开始林乐还能找了几个理由搪塞过去,但时间久了陈叔难免会起疑心,所以后来再遇陈叔的时候他便用晨跑作为理由。陈叔也不疑有他,因为被露水打湿的前额就足以“证明”了。
“早安,陈叔!”林乐上前问好。
陈叔名叫陈喜年,个子不高,黝黑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四十来岁的他头发却白了半边,肩上扛着锄头,头上带着草帽,看林乐跟他打招呼,便笑着说道:“老远就看见一个人,我就知道是你,这是要回去了吗?”
“准备回去了。”林乐说道,“对了陈叔,这个东西给你。”林乐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色锦囊递给陈叔。
“这个是?”陈叔疑惑地问道。“可以保平安的!”林乐答道。陈叔伸出那布满青筋的右手地接了过去,拿在手里不停翻地看着。
“你有心了!”陈叔笑着说道。
“当初要不是有陈叔你们的帮助,我也没办法留在村子里面,一个护身符算不得什么。”林乐说道。当初他慌张地从山上下来,冒冒失失地闯进村里的公庙,吓坏了村里不少人,大家都以为他是疯子便把他送去当地的治安局。
治安局里的人无法证明他是本地人,再加上他那疯癫状,本想把他送到青山去,结果却被赶来的神婆和陈叔他们接了回去。
“先不说你从哪里来,只要你姓张,那就是满堂村的人,况且神婆也替你做了证明!”陈叔颇具豪气地说道。
“陈叔,谢谢!”林乐说道。
“客气那么多干嘛,时候不早了,早点回去吧。”望向林乐身后的太阳,陈叔说道。
“路上注意安全陈叔。”林乐关心道。“走喽!”陈叔招呼一声,便扛着锄头继续向前走。看着陈叔渐行渐远的背影,林乐冰冷的身体似乎多了些许温度,他再一次感受到家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