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暗……是阴天吗……”
顾霖眼前一片昏暗，他勉力支撑着身体，却怎么也坐不起来。
睡了整整五年，浑身的肌肉早已经松软。
顾霖不知道植物人是不是这种感觉。
这五年来，他可以感受到外界的一切刺激，却不能给出任何回应。
…………
“你个死衰仔！还不赶紧死！拖累我们一家人不得安生！”
这是李老实家婆娘的抱怨。
“快看快看，这人他不会动的。”
“俺试试能喘气不。”
“拿棍子敲他，看他有没有反应。”
这些对话来自李老实家串门的那些十分招人烦的熊孩子。
“爹啊，这都三年了，怎么还养着这个不死不活的，儿子来了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
这是李老实儿子的埋怨。
李老实从来只是唉声叹气，闷头葫芦一般。
…………
顾霖打量了一下自己。
个子长高了许多，脸型也变的周正了。
须发修剪的还算整齐，身体也没有臭秽难当，衣服也是新换的。
不过下半身光溜溜的。
床中间被掏了个洞，里面搁着一个便桶，防止顾霖无意识的便溺。
总的来说，这五年，李老实照顾的很仔细，很称职。
顾霖掀开衣服内怀，胸口的龙纹还在幽幽的发着金光。
自从醒来以后，身体气力恢复的速度立马提升了一个档次。
刚刚连撑起身体都有些困难，现在已经勉强能靠坐了。
不过顾霖没有强行活动，身体机能复苏需要一个熟悉的过程。
刚才试了一下，身体各处没有什么活动的障碍，恢复过来只是时间问题。
门口隐隐传来了争吵声。
“李老实，这糟心的死衰仔你到底还要养多久？什么时候把他给扔出去？”
李老实诺诺道：“将军不是下令，要把他照顾好么……”
“将军让你养一辈子了吗？将军说这死衰仔活不过四年，我看就是你李老实养的太好了，让他五年多了还在这挺尸！今年地里还闹了灾，咱家平白养着一口人，都负担不起了！”
李老实嘟囔道：“还不是你那宝贝儿子在外面赌钱，你用将军给的钱还债了，不然就多这一张嘴，咋养不起……”
“你跟老娘叨咕什么呢？那是你亲儿子！你不管吗？我看你对这死衰仔比对你亲儿子还好！”
李老实为难道：“这是将军给的任务，你要不按将军说的办事，回头让人知道了，还不杀咱全家头？”
他婆娘恨恨道：“你少拿将军扯大皮！将军要真在乎这衰仔，干嘛扔给咱当累赘？这都五年多了，你看将军派人来问过吗？”
“可这好歹是个活人，还能吞咽东西呢，你还能不管了？”
那婆娘不依不饶：“他哪是活人？能喘气能动的才是活人，他光能喘气了，一点动静都没。能吞东西又能咋？你喂个饭都得磨成糊糊！你没听请来的灵师说了吗？这是活死人！他搁这躺着就是活受罪，不如赶紧死了，你说不定还做好事积阴德了呢！”
“浑家你瞎说什么？你这意思还让我杀人？”
“我傻啊！让你杀人？我是让你赶紧把人弄出家门去！”
“这都要过年关了，你这急赤白咧的，让我往哪送？”
“乞丐窝，乱葬岗，爱扔哪扔哪，别在家里碍着老娘的眼！”
李老实默不作声，蹲地上抽着旱烟，低声道：“我考虑考虑吧！”
他婆娘见状顿时撒起泼来，坐地上嚎了起来：“这日子没法过了！嫁你个憨驴本想着过个安分日子，你这没良心的对外人比对自己媳妇都好啊！”
李老实头大如斗，顿了顿烟杆子道：“你别喊了！你想把邻居都吵吵过来，听你怎么撺掇我扔人吗？”
他婆娘这才收了声，又不甘心，过来不停撕扯着李老实。
李老实烦不胜烦，怒道：“你有完没完了！”
“你还敢吼我！”
李老实挣扎着躲开这疯婆娘的抓挠，低声囔囔道：“咋说，你也得让这孩子把年关过了吧……”
他婆娘喘着粗气道：“行！李老实，今儿这话就说定了，再有十来天就是元年了。年后第一天，赶紧把人弄走，晚一草香我都跟你没完！”
…………
顾霖听完外面的争闹，缓缓躺了回去。
脑海中隐约闪过了相同的争吵记忆。
几年来，为顾霖的去留，李老实一家没少打嘴仗。
这李老实耳根子软，硬挺着养了他五年，看来也没坚持下去的心思了。
顾霖并没有恨他们的意思，这么多年，这一家没狠下心砍了他找个地埋了，已经很仁义了。
而且，好像这看护的活还是被什么将军逼的。
当然，也不会有感激。
人都打算把你扔到乱葬岗了，和谋杀也没差别。
再说，将军毕竟还是给了钱的，收钱办事，本身就是份内职责。
有怨言可以理解，你是被逼的。
监守自盗也可以忍，钱不是我出的。
但有些底线终归还是要遵守的。
顾霖的双眼还是无比空洞，右眼一片漆黑，左眼勉强能看到一丝光线。
我这是瞎了吗？
门口传来了推门的声音，顾霖闭上了眼。
听脚步是李老实来了。
他投了个毛巾，帮顾霖擦着脸面，诺诺道：“孩子啊，别怨老汉心恨。今年闹旱，朝廷的税赋也加重了，我们家实在有些难。老汉一定把你送到个干净点的地方，你泉下有知，莫要来找老汉一家啊。马上过元年了，老汉给你弄顿肉糊糊，你到时候多吃点……”
李老实唠唠叨叨，像是要把愧疚全都说光。
收拾了好一会，才走出屋门。
呵呵，顾霖嘲讽地笑了笑。
且让他照顾着吧，反正离年关还有十几天，不着急走人。
正好安心恢复。
等身体康健时，离开这里，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些被救的孩子们。
就在此时，顾霖心中突然转出一个念头。
不行，就这么走了，岂不是便宜了那个恶婆娘？我要让她全家付出代价！
不对，我怎么能这么想？他们一家只不过是普通百姓，自私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而且，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但他们打算要了我的命！最多，恩怨两讫，不追究也就是了。
顾霖突然一惊，我这是怎么了，脑海中为什么会有三种不同的想法？
他还没有发觉，当年他被十道法则所伤，灵魂被分成了三份，每一份灵魂都分离了他不同的思想本性。
善念、恶念、执念。
这三种意念就像圆盘一样，在顾霖的脑海中轮转，不时影响着他的思想。
用地球上的说法叫：多重人格，精神分裂。
我大概还需要休养……
抱着这样的想法，顾霖将呼吸放缓，慢慢进入睡眠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