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这一路上都不理我了。”顾恋尘上前追上程鸢，一脸疑惑。
“你是不是忘我生日了？看着我回答。”程鸢回头看着顾恋尘，鼓着脸颊，两只圆滚滚的眼睛打量着他脸上的表情。
“怎……怎么可能，我当然知道了，只是想给你个惊喜。”顾恋尘脸上挂着一丝尬笑，冷汗直冒，还好他脑袋灵活，赶紧想到了借口。
“真的？”圆圆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怀疑。
“你这几天都没找我，我还以为你忘记了。”过了一会儿，走着走着，程鸢嘟着嘴小声嘀咕了一句。
“我这不是给你制造惊喜吗？总要时间的嘛。别多想了，师娘该喊我们吃饭了。”顾恋尘可不想让她再胡思乱想了，不得不说，女孩子的直觉真准。
…………
如同绚丽的调色板，落日的天空中，一团团赤红，鲜红，粉红与红黄交织叠加在一起，发散开来，如同墨滴落在纸面，层层晕染，越边缘越浅，越中心越深。但与之不同的是墨滴在纸面只有平面，而云彩的颜色确是立体的。飘渺的云花在上空围绕着太阳形成了一圈屏风，但在那片云海中，有一处却是空的，淡黄的光芒透过，在空中形成巨大的红黄色的斜向光柱，如同天空开了一个缺口。
“你说，要是太阳一直不下山该多好，这样就可以一直看到这么美的落日了。”允儿指着远处的晚霞天真的说。
“你喜欢落日吗？”风瑟瑟枕着肩，抬头看向天空。
“我喜欢落日，但我更喜欢和你一起看落日。”允儿偏过小脑袋，微风吹起长发，她梳理着额前的碎发，看向风瑟瑟。不知是太阳的反射还是害羞。一朵红晕出现在脸颊。
“那就天天看，年年看。我陪着你。如何？”风瑟瑟靠在她身边，伸手将她揽近些。温柔的话语落在她的耳旁。
“嗯。”允儿轻声应着，身体不觉贴近了些。脸颊似乎更红了，好像鲜艳的玫瑰花开在脸上，娇艳欲滴。
“闭上眼睛，我数三声，你再睁开。”风瑟瑟贴在她耳畔，温润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
仿佛沉浸在梦中，她闭上了眼睛。
“好了，睁开吧。”风瑟瑟理了理她的发丝，充满爱惜的抚摸着。
“这是……那串项链？”她摸到脖颈上的物品，有些意外。上午时她本来挺喜欢的，但出门急，竟忘了带钱，她当时还有点惋惜。没想到都被他看在眼里。
“喜欢吗？”
允儿轻轻点了点头。此时此刻，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粉红色，到处都好像洋溢着欢乐。世界也仿佛定格成了画面，南北相通的大桥上，两人紧紧的靠在一起。天空中的光芒投射而下，将人笼罩在其中，这就是一副最好的油画。
石桥上人流来去。两人紧紧靠在一起，许久许久。直到太阳落下，繁星满天。
灯火通明的大堂内，端着茶水的侍女小心翼翼的退下，烛影微微晃动着，空气中仿佛积存着一种压抑的气氛，大厅之中鸦雀无声。一中年人坐在上座，下面站着一圈人，目光齐齐的投向前方的中年男子。
“且先不说这事，你们说他早已回来了，可这风瑟瑟人呢？”威严的面容，削瘦的棱角上带着几点皱纹。眉毛似刀剑挂在额头，眼角旁留着岁月的痕迹，眼光扫过下面众人，停在二儿子风锐脸上。
“这……想来定是已经瞧不起我们风家了？回城许久了，也不回府和父亲打个招呼。现在又在城中当众殴打徐家少爷，简直不把父亲您放在眼里啊！”被父亲唰一盯，风锐不觉慌了一下，略显结巴的继续说完。
“是啊，风瑟瑟这小子，一点也不尊重长辈，以前碰到我，喊着一句长辈，眼中都好像有万般不乐意，要么就装作没看见，简直是小白眼儿狼，相比之下，这风锐就懂事多了。要我说啊，当初你就不该把去风门总族修习的机会给他。你看，现在他连回府都不想回了。”风田长老略带讽刺和惋惜的向风皓说道。
空气又陷入寂静中，大家都等着他的抉择。
“我知道，你们对风瑟瑟有意见，这么多年，我都知道些。可我这个人最看重的，不是身份，实力才是最重要的。当年风门大比上，明确规定，夺冠者便有资格去总族修习。是你们自身不行。老田啊，你就别说了，看看你儿子，吃喝玩乐。整个风族中最有资格的就是他，风门大比的事就别再提了。”风皓缓缓说着，手指交叉，双肘抵在桌上，看向下面的人。
“那抛开这事不提，他今天殴打徐家少爷的事总得给个说法吧，不然怎么和徐老太爷解释。”风锐脸上挂不住了，父亲竟然如此看重那孽障，他倒是属实没想到。
“等三儿回来再说吧，这件事情我会和徐老太爷解释的，用不着你们这么多人在这儿瞎掺和。”
“再说这是你该关心的问题吗？整天游手好闲，风月楼里窜来窜去，家里的钱被你败了多少，你自己什么样子不清楚？还好意思说你弟，三兄弟里，就你最没出息。出去！”风皓说着声音越来越大，一想到他的浑身劣迹，气就冒上来了。说到火大处，一巴掌拍在桌上。只觉得一股大气传开，周围都烛影摇动。
“是……”风锐垂下头，低声应着。本来还想借此机会好好打压风瑟瑟一番，没想到不仅没成，自己还被老爹骂了个狗血淋头。
袖子下，拳头握紧，指甲深扎进掌心中，眼里啜着怨恨的目光。这么多年，他一直看不起这个庶出的弟弟，打心眼里瞧不上他，却总是在各种比试中被他超越，碾压。甚至父亲都说自己比不上他。他恨啊，为什么……，那个废物就应该理所当然的被他踩在脚下，然后被他教训，而不是现实中的自己总是在大会中出丑。想到此处，他的怨恨填满了胸腔，满目狰狞。
正在心中愤怒的想着，风玉长老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离开。
他不满的抬起头，恰巧与父亲深邃的眼神对上。
“杵在这儿跟个木桩似的，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说是木桩都夸你了，感觉滚！别碍我的眼！”眉眼一瞪，随着说话，脸上的肌肉拉扯着，削瘦的脸庞上皱纹乍现。
风锐随即灰溜溜的走出大堂，但心中的怒火却在不断壮大着，他把这些气都算到风瑟瑟的头上。
“老二，你留下，我有话和你说。”
灯火摇曳下，一束影子停了下来。
“大哥，怎么了？”
“你怎么看？你也是支持的？”风皓站起身，看向他。
“这个嘛，我是不想来的，老三，老四他们你也知道，我不好拒绝。反正走个过场而已。”国字脸憨憨一笑，眉毛鼻子皱成一团。露出一双向下耷拉着的眼睛。
“你没有自己的看法吗？”风皓微皱眉。
“你自己的儿子还不清楚吗，我觉得三侄儿平日里待人接物都是做的很好的，他有他自己的原因吧。要是我华儿做出这种事，我会相信他，因为他是我儿子，我了解他。”厚厚的嘴唇中吐出朴实的话语，却包含着他自己的思想。
风皓听着他的话，脑海里不自觉冒出老二之子风华的面容。和他倒是很像，一看就是一副老实模样，但老实又有什么不好呢？在家族中老二甚至比他这个大哥更有威望，更服众心。
“再说了，小年轻们打打闹闹的也很常见嘛，毕竟年轻人，血气方刚。没必要这么计较，大不了你上门和那徐老头叙叙旧，拉扯拉扯。”老二拍拍他的肩膀，笑起来五官也揉成一团。
不得不说，老二有时候处理问题来比他这个大哥要温和许多，也更圆滑一些。总是能顾及到大部分人的想法。
“也是……”
夜已深了，天气也转凉了。空气中不时吹过阵阵冷风。知了的叫声早已消失殆尽了。倒是蚊子还飞舞在空中，只在夜深人静时才伴着嗡嗡嗡的叫声出现。
一片纯净苍穹悬在头顶，星光点点。有如演出的幕布，星星就是布上透光的小孔，把外面的光亮照进来。
“又是一轮满月呢。”风瑟瑟靠着檐壁，喃喃的看着天空。
“这夜里的苟安城，干净，明亮。没有那么多肮脏的东西，看起来才漂亮。”
夜深的苟安，城瓦在月光下反射着清冷的寒光。一片银亮色覆盖在视线所及的地方，就像换了一种形象。在近处反而没有那种梦幻的感觉。
风瑟瑟极目远眺，守门的将士趴在青石城墙上打着酣，远处好像还能听见运河水流动的声音。空旷的路口，无人的街道。这个城市终于彻底的安静下来了。
他也曾在多少个这样的夜里惊醒，醒来时，床头还有那个熟悉的笑容安抚着他。哄他入眠。
现在，也只能对着影子坐着滑稽的姿势来逗着自己笑，安抚自己畸形的心态了。
不过，他又有了新的寄托。目光炯炯，他看向那做高楼。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不会也会想起我？”风瑟瑟呢喃着，仿佛陷入了呆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