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个月不见，他竟然瘦了那么多，苏清婉几乎都不认识了。他仿佛在一夜间彻底变了个人似的，由一个倜傥不羁的少年变成了个沧桑的男人，这改变令她无比心疼。
“你……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最近身体不太好，特地来看看你。”独孤熙隐忍着心头的悸动，不过一个月，他却仿佛隔了几千年没见她了一般，如狂潮般的思念几乎将他逼疯。
“我，我很好啊！你不用为我担心。”苏清婉知道他一定听说了她流掉的孩子的事，有些不知所措。
“你坐，我去帮你泡杯茶。”
“不用了，我送一样东西就走。”独孤熙抽袖中掏出一个锦盒，递给她。
“这是……”苏清婉迟疑着接过，里面是一棵人参，形状有点像个孩子。
“这是千年参须，对……流掉孩子之后的体虚很有好处。”
“……可是这种参不是只有在千里之外的西域冰寒之地才有，而且有毒虫守着，极难采撷吗？怎么会……”
独孤熙急着抽回手，但苏清婉还是看到了他手背上大大小小，触目惊心的虫眼。
她拉过他的手，震惊而心痛。一旦被那种毒虫咬伤，那钻心的剧痛是难以忍受的。她不敢想像，他手上有这么多虫眼，究竟遭受了多大的痛苦。
泪水从她眼眶滑落，她湿红着眼眶，哽咽道：“为什么？不值得的！”
“为了你，我做任何事都值得。”独孤熙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他无法再抑制对她疯狂的渴望，一把将她拥入怀里。
“清婉，我强迫自己恨你，忘了你，可是我根本做不到，我好爱你！爱到不可自拔，爱到失去自我！为了逼迫自己不去想你，我离开答禄，去了西域，但那根本无法克制对你的感情。”
“听到你出事，我担心得要命，恨自己为什么在这种时候离开。如果我在，一定不会让你受那么多苦的，对不起……”
“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好……”这一刻，苏清婉什么都不想再去想了。她真的很需要他，在她心里，他是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替代的。
“清婉，继续留在宫里，只会让你受到更多的伤害，跟我走好不好？我们去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过最平凡却幸福的生活，我不会再让你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泪水簌簌流了苏清婉满面。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不顾一切地跟他走，永远和他在一起。可是，独孤漠不会放手的。普天之下，莫非皇土，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她已经害了赫连，不能再将灾难带给他了。
“清婉，好不好？答应我……”独孤熙声嘶力竭地恳求着。
“对不起，我不能跟你走。”苏清婉别过脸，不去看他眼中的痛苦与失落，那令她痛彻心扉。
“为什么？难道你所受的伤还不足以让你清醒吗？你是那么地善良，再留在宫里，迟早会被他们害死的！”
“我……我会照顾自己，大王对我很好，不会让任何人伤害……”
“够了！他根本配不上你，如果他真的对你好，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清婉，醒醒吧，求你跟我走……”
“不要再说，不要再说了！”苏清婉用力推开他，捂住耳朵拼命摇头。她不要再听那些可怕的东西，她不要再为他动摇！
“清婉……”独孤熙无力地叹息，轻轻扶住她的肩膀，双目沉痛。“我并不是有意逼你，我只是……想保护你！”
“你就那么爱我大哥吗？爱到甘愿为他深陷险境，连孩子无故受牵连也可以忍受？”
“我不想再听这些，总之，我已经决定了。即使是死，我也不会离开大王。”转身，她才让悲痛的眼泪留下来。
独孤熙的终于彻底绝望了，她爱的是大哥，即使受伤也无所谓。
其实他又何尝不是这样，明知道继续爱着她只会让自己伤得越来越重，却始终无法对她忘情，还一次次像个傻瓜，像个可怜虫一样缠着她。
他苦笑，“好，既然这样，我不会再勉强你，你自己保重！”
清婉，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会尊重你，不会再来打扰你的。但，我永远不可能离开你。我会一直在你身旁，默默守候你，即使你不爱我也没关系。只要看着你平安，幸福，就已经足够。
他的背影那样绝望，仿佛随时会承受不住这致命的打击，死过去一般。
泪水再一次湿了苏清婉整张脸，她在心里说了无数句‘对不起，她只是没有选择。’。
但，他听不到，也不会明白她做出这个决定有多痛苦。
一整天，苏清婉都失魂落魄的，情况比之前更糟糕了。宝月刚给苏清婉送上晚膳，小声劝道：“娘娘，您已经一日未进食了，多少吃一点吧！别让大王担心，好吗？”
苏清婉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仍呆呆望着前方出神。
“……”宝月叹了口气，刚走到门口，独孤漠走了过来。“娘娘今天怎么样？”
“不太好。”宝月叹了口气，“娘娘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吃饭，奴婢怎么劝她都不吃！”
“下去吧！”独孤漠端起桌上热乎乎的玉米粥，边轻轻搅拌，边微笑着问：“今天怎么了？东西不好吃吗？要不然再重新做一些？”
“……”苏清婉摇摇头，面无表情。
“一天没吃东西，一定饿了吧？来，喝口粥。”他勺了一勺，吹冷了些，送到她唇边，“喝一口吧！”
苏清婉满脑子都是独孤熙离开时充满悲伤的脸，根本没有理会他说什么。
“婉儿，吃一口吧！”独孤熙又好脾气地说道。
“我不想吃。”苏清婉终于有了反应，但只是别过脸。
“你现在身子这么虚弱，不吃怎么行？会饿坏的，来，就吃一口。”
“我真的不想吃！”苏清婉抗拒地推开，一下子力道过大，将蒸碗粥都打翻了，滚烫的粥几乎全部泼到了独孤漠手上，她手背上也溅了几滴。
“你没事吧？”独孤漠立即紧张地抓起她的手，见她手背上有几个红点，心痛不已，紧张地吹着。“疼吗？是我不好！应该把粥弄冷些再给你喝的。”
他的手，红肿了一大片，但他根本没有察觉到，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她手背的小红点上。担心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不停地帮她吹起，生怕她有一丝一毫的疼痛。
望着这个视自己如命的男人，苏清婉喉痛一阵酸涩，感动得失语。
“怎么了？很疼吗？”见她红了眼眶，独孤漠更是紧张地不知所措。
“……”苏清婉哽咽着摇摇头，低哑地请求道：“不要对我这么好，我……承受不了，真的……”
“我怎么能不对你好？因为我的嫉妒，让你受了这么多苦，还……如果我再不想办法弥补，我真的很怕你会离开我。”独孤漠抚摸着她的脸颊，眼中充满浓浓的不安。
“婉儿，我真的会改，你让我做什么都愿意，只求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她不知道，她无法给他承诺。
独孤漠的心在她的沉默中一点点往下沉，一直跌入谷底。他苦笑，“也对，我做了那么多错事，有什么资格要求你留在我身边？”
“但是婉儿，我要你知道，我独孤漠一旦认定，就绝不会放手。这辈子，我死也不可能让你离开我。”
是她让他懂得了什么是真正的爱，什么是真正的心痛，什么是患得患失、不可奈何，什么是快乐，什么是牵肠挂肚。
因为她，他已经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的，再也不是从前个冷漠无心的独孤漠。是她改变了他，就得为他日后的人生负责，而不是随意将他遗弃。
他可以容忍她的怒，可以容忍她偶尔发脾气，但绝不允许她离开他，除非他死。
宫外，大雪茫茫，天地间一片肃穆的白。
马车停在王宫门口，赶车的侍卫冷得直哆嗦，忍不住催促身旁伫立在风雪中，一袭白袍，飘然若仙的男子。“赫连质子，该启程了，回赫连国可得半个来月呢！”
“你走吧，我不回赫连国。”风雪中，飘散着他淡淡的声音。
赫连祁仰望着高高的城墙，晶莹若雪的眸子里闪动着一个人的身影。
她的笑，她淡淡的眼神。
三年来，他做梦都想回赫连国，但如今，与另一个人相比，那已经变得不再重要。
清婉，我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