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姜灵才真正感觉到崩溃,所有希望被切断的感受,大抵就是如此了,就像当初将斐圳离开她生活时那样绝望,不过那时,她还有时间和机会自愈,但现在,没有人给她时间和机会了,她只剩下一条短暂的,暗无天日的死路。
琨琦将姜灵的那滴血点在了婚石上,却见婚石的光芒闪烁起来,站在两侧的灵兽不由吃了一惊,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景象。
琨琦察觉二人脸上的异状,不由紧张起来,只是片刻,那颗黑色婚石的光芒竟然消散不见了,而石头本身也化作一抔白沙。
“怎会如此?难道……”琨琦正疑惑着,话甫落,一道刚劲的剑气自大殿门口劈来,速度飞快,势不可挡,长桌瞬间被劈成了两半,就连那块织锦也被斩成两片,光芒尽失,白沙更是随着剑气飘洒得四处都是。
白沙纷纷扬扬之际,逆着光,姜灵看见来人正是斐圳。
“在下斐圳,得罪了。”斐圳的剑直指琨琦。
“斐圳……神渊有名的大侠,为何前来毁我婚事。”琨琦话语间,已将姜灵握在右手手心。
“婚事,应是双方自愿而成,既有一方不愿,也就不可称其为婚事,既不可称其为婚事,又何来毁你婚事一说?我听闻琨琦也曾是神渊救星,为何如今要行此卑劣之事?”斐圳仗义执言,眉宇间正气沛然,不怒自威。
琨琦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不由冷笑道:“你的正义,又能维持多久呢?”
“至死方休,你若不肯放人,休要多言,就此一战。”斐圳见琨琦丝毫没有放人的意思,又从蓝索先前留给镜秋的话中得知,琨琦要利用姜灵,暂时不会伤害她,便毫不犹豫地出剑了。
斐圳手持清晖剑,剑气凌厉而出,琨琦避无可避,来不及施术将姜灵收入空间,只得单手出招应对,剑气与掌劲交会,震得房梁都断了,房顶坍塌了一块,直落在两人中间,但终究还是剑气威能与凌厉皆更胜一筹,琨琦的左臂被剑气所伤,流下了鲜红的妖血,伤口散发着灰色的嗜血妖气。
琨琦凝气为剑,化无形为有形,手持自身妖气所化之剑,斐圳见状与之近身缠战,目的是为让琨琦放下姜灵。
琨琦虽尚能撑持,但毕竟有伤在身,且左手持剑有些不习惯,又不愿放开姜灵,加上斐圳缠斗得紧,他无暇换手,更无暇施术,此刻唯一的方法,就是带着姜灵先撤一步,但是斐圳的进攻来得极快极猛,片刻间双方已经过了数十招,琨琦添了新伤,而斐圳的肩上,也已负伤染红,被妖气所染。
蓝索和红苇在一旁看着混战的两人,也不敢擅自出招,生怕误伤了斐圳。
姜灵被摇晃得头晕,却听到斐圳说:“姑娘,你可否自救?”
她想都没想,就用力咬破了琨琦的手指,原本这对琨琦而言,不过是皮肉小伤而已,但他没料到,姜灵这一咬,自己那阵嗜血妖气所化的剑,竟溃然瓦解。就在那瞬间,琨琦挡无可挡,斐圳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姜灵也自他的手掌逃脱。
只是斐圳持剑刺穿琨琦的刹那,清晖竟然泣泪了,而斐圳也感到一阵莫名心酸。此刻琨琦袖内的银白星芒似有感应,闪烁得格外明亮,竟将清晖剑逼出了琨琦胸前。
蓝索和红苇见状,拖着带伤的身体,赶紧救下被限制了行动的姜灵,往琨山之下飞去,斐圳无奈地看了倒地的琨琦,便随他们离去了。
斐圳在路上替姜灵接开了禁锢,一行人刚入府门,侍女便焦急地嚷着:“公子,不好了,镜秋夫人她昏倒了。”
“什么?”斐圳也来不及顾及姜灵等人,就直奔卧室,只留下匆匆的背影,和随着他背影越来越模糊的一句话,“你将这三位客人安顿好。”
夫人吗……姜灵心中暗想,果然自己的离开是正确的,只是如今又不得不留在此地,真是避无可避。
三人随着侍女住进了两间客房,姜灵和红苇一间,蓝索一间。推门,姜灵便看到了上次那个小窝。
侍女笑道:“姜姑娘这回在这里多住些日子吧,镜秋夫人前几日还念叨着怪冷清的呢,你看,她之前特地为你做的床,还留着呢。”
“一定,只是需要麻烦诸位的照料了。”姜灵笑着,心底被暖意包裹着,那颗种子似乎要开始发芽了。
临近傍晚,斐圳才从卧室出来,叮嘱着厨房赶紧去街上采购两贴不同的药方,其中有一贴是为蓝索和红苇调理伤势,还有一贴,是给妖族食用的安胎药。
他喜上眉梢的样子,姜灵看在眼中,心知镜秋定无大碍了,因问道:“斐大侠何事如此欢喜,令夫人已醒了吗?”
“暂未苏醒,不过无碍……实不相瞒,镜秋有了身孕,身子虚弱,恐怕近日无法亲自迎接诸位了,还请见谅。”
“无妨,这是喜事,恭喜啊。”姜灵三人叽叽喳喳地表达着同一个意思。
“多谢。”斐圳拱手,“几位便安心在此调养吧,我已差人去买了药。”
“有劳了。”蓝索道。
不知为何,在听到镜秋有了身孕的消息时,姜灵并不觉得难过,反而真心替他们高兴,或许是她彻底放下了对将斐圳的执念,或许她也打心底里认为,像斐圳这样的大侠,唯有镜秋这样温柔良善的女子,才是良配,他们二人就如神仙眷侣般般配。
几日过去,蓝索和红苇一方面喝着药,一方面受斐圳帮助调息,再加上琨琦对他们并未下死手,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但是镜秋却始终未醒来,气息脉象也越发虚弱,斐圳着急不已,发帖请来了第一妖医——兮娘。
兮娘替镜秋验过脉象之后,面露难色:“她本身并不虚弱,虚弱的是胎儿,你们本就是异族结合,胎儿本该有双魄,但现在妖魄不稳,导致她自身也受到影响,至于另一魄……”
她看了斐圳一眼,却没有接着说下去。两人眼神一交,心领神会。
兮娘话锋一转,道:“办法是有的,只是很难,一方面需要你为她护持七天,这七日内需要获得妖王琨琦心上的一滴妖血,以及琨山之巅那棵巨木的新芽,但据我所知,那棵树已经枯死多年了。”
斐圳陷入了深思。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姜灵问道。
兮娘摇摇头。
晚上,姜灵躺在床上一直没有合眼,她在想,既然那棵巨木生长在琨山,琨琦又是琨山之主,那么他或许有办法让枯木抽新芽?至于琨琦心上的妖血,用自己交换也不是不可……她想起婚石的异变,不禁心头又添了几分疑问。
红苇也没有睡着,叫来了蓝索,三人商量着如何救镜秋。
“蓝索,那天婚石忽然化沙,是不是说明这门婚事成不了?”
“我从未见过这种状况,但可以肯定的是,婚石光芒消失,仪式就无法进行下去。”
“那这样说来,琨琦想要和我成婚的话,只要他找不到破解之法,就无法进行?即便我自己去琨山,短期内,也不会有危险。”
“莫非你想用自己的性命换取他的心上妖血?”
姜灵狡黠一笑,点点头。
“这不是闹着玩的,你若被囚,再救就难了,上次是因为天时地利人和我们都占尽了,方能救你出来。”
这些姜灵自然知道,不过,镜秋生命危在旦夕,可是自己即便再入虎穴,也尚有一线生机,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做,才真是愧对斐圳豁命相救,愧对镜秋待她如朋友。
心意已决,蓝索和红苇相劝无果,只得答应着次日陪姜灵一同上琨山一探,三人估摸着琨琦的伤势应该还未痊愈,若真遇着什么危险,以蓝索与琨山诸兽的交情,三人应也能全身而退。
子夜时分,府内格外寂静,窗外院子里的虫鸣声清晰地传到了姜灵的耳中,身旁的红苇呼吸声很重,姜灵压低声音叫了她两声,无人应答。
她缓缓起身,朝窗口的方向飞去,半路想到了什么,转头留下了一行字:斐圳这七日需为镜秋护持,府中上下的安危,就交由你们了,切记不可离开,我尚有一计未用,不必担心。
姜灵所谓的一计,其实就是那个来源不明的声音,那天她与那阵声音主人的对话被迫终止后,她就再也没有联系到对方了,这几日她也曾尝试启动传音口诀,但她用意念传出的话语,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在想,或许琨琦将那人困在了琨山,自己此去若能找到对方,就能在对抗琨琦的时候多一份助力,也能找到自己的过去和身上的种种谜团。
去往琨山的路途,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尤为漫长,姜灵一路上,几乎是在虫鸣兽语中抵达琨山山脚,伴随她一同前往的,还有无尽的凉风,刚到山脚,她就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喷嚏,把附近的树灵兽都给吵醒了。姜灵很识趣地认怂息事,然后继续往上飞。
越高,凉意越重,她的身上被寒露沾湿,那些小水珠紧贴着她的皮肤,传递着刺骨的寒冷,姜灵一路上不知道打了多少寒颤,才终于抵达琨山之巅……的附近。因为她发现,琨山之巅,被一层泛着银光的结界笼罩了起来,深谙各种小说套路的她,不敢轻易尝试前进,万一还没见到琨琦就嗝屁了,那也太不值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