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灵思考着,随手捡起了一块小石子,朝结界扔过去,石头刚脱手,她就听到了一阵稚嫩的女声在叫唤:“哎哟,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啦!”
声音的源头正是那块石头,但已经来不及了——石头撞在了结界上被弹了回来,落在了地上。
姜灵正要过去看她有没有受伤,却见那颗石头直直地朝着她撞了过来,石头看着小小的,却似有百斤沉,姜灵一下子被撞退了好些距离,额头也被撞起了一个包。
那块石头完全不给姜灵解释的机会,姜灵正眼冒金星,她又撞了过去。
不过这次——
姜灵竟然直接穿过了结界!
隔着银芒,她看见小石头气急败坏地伸手乱抓:“扰人清梦,你真该死……”
后面的话,姜灵没仔细听,因为她发觉结界内的琨山之巅,氛围诡谲,明明是夜晚,却明亮得如同有一盏灯就在不远处照着,明明是山顶,气温却比山脚要暖和得多。
姜灵顺着光源,来到了那颗枯木旁,同时也看到了光源就依附在枯木上,闪着银色的光辉,正是此前琨琦袖内的那一点银芒,只是比往昔亮了许多。
姜灵朝高处的银芒飞去,却见琨琦就在枯枝上坐着——双眼紧闭,她瞬间大气都不敢出。
静默片刻,她才发觉,琨琦全身已褪去了那抹蓝调,脸色苍白,就像是……已经死去了。
姜灵壮了壮胆子,小声地叫了他的名字,一声、两声,第三声时,她已恢复了正常的音量。
见琨琦没有回应,她上前,道:“对不起……我现在要取你的心上妖血,只要一滴就好。”
语毕,她正欲施术,却被那束银芒阻止了。
“你不能……这么做,他……现在很虚弱,你这样,他……会死的。”这句话仿佛用尽了银芒浑身的气力,她的语调虚弱缥缈,却又透着一丝迫切。
“你是?”
“我……本是已逝之人……你若想……取他心上妖血,请先……为他疗伤。”
“我?看起来他伤得很重,我该如何替他疗伤?”
“你竟……尚未习得疗术吗……”银芒一闪,拂过姜灵的触角。
姜灵的身体变得温暖起来,脑海中翻腾着几句术法,好似被唤起了什么,她原本黯淡的触角忽而闪起了银光。
她不自觉地靠近琨琦,好像那并不是自己的身体了,她伸出了手,触碰到琨琦的伤口,一番施术过后,他的伤口竟复原了,不过依旧昏迷不醒。
“这算是……成功为他疗伤了吗?”姜灵缩回手,疑惑地问道。
“他现在……虚弱,心上妖血……也失去了……妖力,等五日……”银芒忽而变得黯淡,句末的声音,姜灵已经听不清晰了。
银芒已然进入休眠状态,姜灵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在此等待五日。在这期间,她曾试图走出结界,却被一股力量给挡住了。当她发现结界之内暂时只有她一个活人时,倒也没有闲着,把琨琦的宫殿逛了个遍,她发现这家伙的装修风格,倒是很对她的胃口——一股子性冷淡风。
不过,几乎翻遍了宫殿的角角落落,姜灵也没有找到能让枯木重新复苏的任何记载或典籍。
一般小说在这种大boss的宫殿里,应该会有机关密道吧?她这么想着,不由得又沿着原路返回走了一遭,这一次,她留意并触碰着任何有可能是机关的物件,从茶杯到灯盏,从地板到房梁,经过一番仔细搜查,她才发现琨琦没有按照套路出牌——别说密道了,连个闭关的密室都没找到。
难道琨琦的实力还不配当个boss吗?她落在房梁上,沮丧地叹了口气,正打算往外飞的时候,却无意中瞥见大殿中被斐圳一剑劈开的长桌,意识到,好像……长桌下,还未曾查探。
姜灵在长桌下发现那日的织锦,不过只剩下了一半,还有一半不知所踪。她将半块织锦收了起来,又掀开了长桌,长桌下有一张地毯,姜灵揭开它,并未发觉异状,她伸手去触碰那块地板,却在一瞬被吸入一个莫名的空间。
姜灵感觉自己在不停地往下坠落,即便她向上扑棱着翅膀,也是无济于事。奇怪的是,越往下跌落,周遭却变得越发明亮、寒冷了起来,片刻之后,她终于摔在了冰冰凉凉的地面上。
她痛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吃痛地揉了揉后背,睁眼的一瞬间,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她缓缓飞起来,只见四周有无数被冰柱包裹着的枯藤,枯藤距离地面约莫有六七尺,四周空间不算大,原地转一圈,视线轻易就抵达了尽头。而地面则是巨大的透明冰块,厚厚的冰块下,封着一具女人的躯体。
看着那张安详的面庞,姜灵竟然不觉得害怕,她在此刻领略到了什么叫做“颜值即正义”,那张脸清淡得恰到好处,多一分不够大气,少一分略显寡淡。
姜灵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心头涌上一种预感:她似乎只是短暂地沉眠了,随时就会醒来。
想到这里,她才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闭着眼双手合十,心里默念着:各路神仙妖怪不要怪罪,小女无意闯入此地,天地为证,若所言有虚……
念叨了一半她突然睁开眼,意识到自己不能继续说下去了,因为她本来就是特地找机关密道的,再说下去真得遭雷劈了。
她的内心活动几经波折之后,已经平缓了许多,此刻她才静下心来寻找是否有使得枯木复生的办法。
穿梭在枯藤中,姜灵试图从中寻找线索,偶尔触动几根摇摇欲坠的藤蔓,细小冰柱与冰柱相互碰撞,她的耳畔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声音,很是悦耳。但她丝毫没有察觉,那些她碰到的枯藤上的冰柱居然渐渐开始融化了。
不知不觉已绕了好几圈,姜灵没有收获,她飞得稍微低了一些,以免那些冰柱遮住她寻找其他线索的视线。
但就在她飞往西侧那面墙的途中,她发觉偶尔有冰凉的水珠滴在自己的头顶,不由得抬起了头,却见七根枯藤直指她而来,那七根没有了冰柱包裹的枯藤,兴许是水未完全褪干,看上去格外黑亮。
姜灵见状当然是立马胡乱飞窜起来,但已经来不及——最近的那根枯藤直接插入了她心脏,她瞬间感觉锥心刺骨般疼痛,这阵疼痛让她失去了行动能力。
紧接着,又有一根枯藤插入了她的心脏,其余五根枯藤也依次插入了她的手,翅膀以及眉心,姜灵几乎被钉在了冰墙上。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血在翻腾,感受到自己的血被吸走,又源源不断地再涌出,但奇怪的是,伤口并没有一滴血渗出来,疼痛使她渐渐失去了意识,姜灵昏厥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醒过来,睁开眼,只见自己正躺在一个被枯藤缠绕而成的小窝里,眼前,还是那颗巨大的枯木,以及那阵银芒。
“你醒啦。”这次,银芒的声音似乎变得轻快了许多,没有之前那么无力了。
“我记得我好像……”姜灵试图寻找身上的伤口,可是不仅没有伤口,甚至一点疼痛的感觉也没有了,“怎会如此?”
没等银芒作答,她忽而因为另一件事情而变得紧张起来:“我昏迷多久了?”
“六日。”
“幸好……”姜灵放下心来,“那……”
“你取走吧。”银芒似乎知道姜灵在想什么。
姜灵飞向琨琦,指尖朝着他心脏的方向隔空一划,很快,一滴新鲜的妖血变被她收入了一个小瓶子里,她把瓶子收进空间,轻声道:“多谢你,琨琦。”
转而又看向银芒:“听起来,你似乎对琨山,对琨琦非常熟悉。”
“何止是熟悉啊……”银芒语尾的调中里似乎藏着绵长的记忆。
“你可知这株树,枯萎了多久吗?”
“九百七十七年,他竟然,寸步不离地守在这里九百七十七年了。”
姜灵听到银芒的话语中,似有万千缱绻,又想起银芒说自己是已逝之人,她心头涌上了一种猜测:“我在冰窟见到了一具躯体……你一定也认识她吧。”
“你所见到的冰窟,其实就在这株枯木里,我……便是你所见到的那具躯体。说起来,还要感谢你的出现,让我现在尚能开口说话,沉默了九百多年,真是煎熬。”
银芒的话,让姜灵一时间有些错愕:“为什么要感谢我?”
“抱歉,我一直无法离开此处,所以很多事情无法给你一个确切的答复,此外,我……还欠你一些东西,暂时还不能还给你。”
“你认识我?你知道我的过去吗?”
“从我生来,我的梦境里就时常有你姜灵,还有一个叫做将斐圳的人……可每一次都只是一闪而过的画面,这么多年来,好像只记住了这两个名字。”
“你的梦里也有将斐圳?你对他当真没有半点印象吗?他长什么样子?和斐圳是不是同一个人?”
“我未曾见过你口中所说的斐圳……”
“那天婚礼上,救走我的那人,便是斐圳。”
“那日……我还看不见。不过,我记得将斐圳似乎有一双瓦松绿的眼睛,这个特征只有各族先天才有,据我所知,神渊的先天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