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净诗玉宜两人都不谈半语,气氛渐渐有些凝重。
应该是自己亮了令将旗,所以现在玉宜觉得他不简单,不好开口提关于道法的事,要是对方比自己还懂的话,那岂不是没有颜面?更谈不上当人家师傅了。
此时晴空万里,正值夏天,蝉而鸣,小子欢,有的小孩吃过饭后,拿着一个小网袋,用跌铁线窜好缠在竹竿上,随后便成群结伴的去抓蝉,有着则是在大人陪伴的情况下,在小溪中闹腾。
“那个,净诗啊,你是叫净诗吗?”
过了许久,老师傅玉宜微微一笑,看着净诗,指着旁边的客栈道:“吃过饭了吗?”
净诗点了点头,回答道:“吃过了。”
“哦——”玉宜有些失望,还以为没吃饭的话先带他去吃饭,从而与他交谈,拉进一下关系,既然已经吃过了,无奈只好继续赶路。
“疯子来了,那个疯子又来了。”
赶在净诗前面的人无奈又走了回来,边走边摇头,脸上好像很是嫌弃与不爽,嘟哝着:“这家伙又出来了,怎么还没死啊。”
“对啊,疯子玉无颜,每次都出来捣乱,听说上次啊,还把张家的老爷给打伤了。”
“就是,这人整天疯疯癫癫,还经常抢别人的东西吃呢!”
前面的行人已经退到了路边,一群人站在两旁的店铺门前,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着前面疯疯癫癫走来的疯子,他啃着手中不知在哪抢来的生猪肉,边吃边痴癫地笑着,迈着大步伐。
也因此,净诗和玉宜无奈也停了下来,看面前的疯子想做什么。
他披头散发,净诗看不清他的模样,而且现在是夏天,那叫玉无颜的疯子还穿着厚厚的衣裳和袍子,并且穿了许多件,也不知道穿多少年了,都是一处破一点,更有成条状的。
他好似从来都没脱过这身衣服,那些衣服感觉因为太久了,一件黏着一件,更有包浆,乌黑发亮,邋遢至极。
“也不知道衙门怎么想的,竟然因为是疯子还没伤到人,所以便不抓起来,真是可笑。”一位被他打扰到的公子有些嫌弃地白了玉无颜一眼,便开始吐槽衙门。
“谁知道呢,指不定是看在玉老爷的面子呢。”
“玉老爷?还玉老爷呢,也不知道死多少年了。”
不说这玉老爷倒还好,一说这玉老爷那些穿红着绿的公子哥都无情大笑。
这玉老爷就是这个疯子的老子,身为道法世家的玉家,先前被人说得多么神通广大,谁知竟然被妖给灭门,就剩下个疯癫的“玉公子”了,真是可笑至极。
听到这些人的声音,净诗忍不住替玉无颜感到惋惜。
此时街道中,上面那些摆摊的见玉无颜来像是见到瘟神般,立马收拾东西慌张走开了,不想摊上这个疯子,其他人便躲在路道两旁,等疯子走后在继续回去。
“师傅。”净诗拉了玉宜的衣服,从某种程度来说,玉宜已经是自己的师傅了,所以净诗便这么称呼了。
玉宜低下头,奇怪道:“净诗怎么了?”
净诗笑了笑道:“我能感受道他是鬼怪所整才会这么疯癫的,师傅能不能帮帮他呢?”
净诗早就明白这位玉无颜之所以疯癫是因为他身后一直跟着个红衣女子,她不是一般的女子,而是冤魂,正常人是看不到的。
这红衣女子脸色苍白泛绿,头发披散,双手直直垂下,紧跟于玉无颜身后,而且像是知道净诗他们能见到自己,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听到净诗的话,玉宜有些震惊竟然这都能见到,看来果真不简单了,不过看着那女子直勾勾地盯着他,便摇了摇头,轻笑一声对净诗说道:“这些我们是不该出手的。”
“哦?为什么呢。”净诗笑了笑,假惺惺地问道。其实他是明白其中的道理的。
而玉宜以为净诗不明白,便看着那冤魂,认真教导道:“此冤魂的所做所为确实是玉无颜的疯癫的原因,可是我们不能插手。”
“为什么呢?”净诗还是不明白地看着他。
玉宜对净诗笑着,解释道:“此乃因果关系,人之间的因果,我们这些是不该插手的,这是世间的规律,我们插手便是坏了因果循环,坏了规律,会对一方照成惨重的后果,而自己也会惨遭天谴。”
“哦——”净诗假装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随后又假惺惺地拍手道:“我明白了师傅。”
“明白就好。”见他领悟的如此之快,玉宜欣慰地笑了笑道:“我们绕道而行,避过玉无颜吧。”
这也是不想惹事上身啊,所以只能绕道而行了。
在临走前,净诗看了玉无颜和他身后的冤魂一眼,只能苦笑,这街道中无人不对他指指点点,有的嘲笑,有的谩骂,更有甚者,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东西,随手从菜篮子中拿起青菜胡萝卜便扔向他,大叫他滚。
——
玉无颜,玉家独子,玉家曾经是这里的最大道家,因为帮忙除魔,便广受尊敬。
听说三年前,玉无颜年仅十三,只因玉家得罪朝廷中人,被人串通妖怪,使其被满门被斩,只剩玉无颜一人苟活,在那一年后便疯疯癫癫,直至今日。
这位玉无颜现在正十六,正是美好的年纪,可是却邋遢疯癫,净诗实在感到惋惜,要是稍加打扮,绝对的绝世男子,而且玉无颜没疯癫前没有什么不好流言,反倒是好评一片,这也让一些百姓对他的疯癫好奇。
“世事难料嘛。”
想到这,净诗忍不住叹息。人一疯,碍到他们便骂声一片。想着他就紧皱眉头,这世间妖物横行,百姓都过得水深火热之中,这便罢,可恨那朝廷不帮忙铲除就算了,竟然还有人与其串通,想不通。
这也难怪,大家都活在水深火热中,哪有时间管别人,都在想着自己呢。而且这五洲中没有哪个地方是统一的。
中洲无人管,更无人敢管,中洲之地乃五洲中地面积最小的,仅有三千多万公里,却鱼龙混杂,各地高手聚集之地,也被成为最安全,同样最危险的地方,就连净诗自己在那也得收敛,哪有人敢在那自称王?
东西南北洲就更不用说了,就拿这南洲来说,一个区域便有三个首领,也就三个皇帝,简直是三国啊。狰王听说是统治西南区的王,剩余的东区,就是净诗现在的区域的王他不明,毕竟两耳不闻窗外事。那北区就更不用说了。
这就是现状,听说这三个首领还时不时打仗,更别说治国安邦了,国无二君,除非有一个人能将这南洲统一,不然这南洲绝无太平之日……
见他哀叹玉宜轻笑了一声,这小子年纪不大,哪来这么多感情,便说道:“什么难料啊?”
不小心说出了口,净诗只好淡淡一笑没有回答。
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后,才到了玉宜居住的地方。
他这里是镇的边边上房子后面有一片空旷的的土地,在后面就是深林了,发出许多刺耳的蝉鸣。
玉宜这只是一间简单的土砖青瓦房,两道门被一个可有可无的铁条横着固定不让门打开,起不到防盗的作用。
而且,这木门已经非常老旧了。好像一脚便能踢塌,甚至一脚都能连门带墙踢塌。
“净诗啊,这里可不像你家那里那么好哦,有着大房子。”玉宜无奈地笑着,咔的一声门便打开,边道:“进去吧,等会儿拜过后我们就是正式的师徒了。”
嗯
净诗点了点头便毫不在意的进去了,如果有半分犹豫便是对他的不尊重了。
见净诗的动作后,玉宜也是满意地一拂胡子,这小子,品行倒也是相当不错。
净诗家虽然是卖棺材的,但是生意是相当的不错,只因这么大的镇子只有他家会做,就连隔壁村的也是来这买的,所以他家也发了小财,虽然比不上大商人,但是也不逊色了。
进入到了房子,房子里囤着许多布鞋,还有制鞋的工具,房子中有着一张小矮桌和两张小凳子,一张是崭新的。
房子中没有多余的房间,有两个地铺,地上还有着许多堆在一角的酒瓶子,如果不是净诗要来的话,估计那些酒瓶子会随地乱放吧。
“只是打地铺,可以吧?”玉宜不好意思地说道,自己没本事,卖布鞋也不景色,只能这样将就了。
“没关系,我在家也挺喜欢打地铺的。”净诗嘻嘻一笑,便将包袱放到了较小的地铺中。
没注意到的是,房子的中间还有个祭拜的灵位,现在还燃着蜡烛与香火,香灰已经将灵位的名字给盖过一半了,只见一个“叶”字。
放置好东西物品后,玉宜带净诗到了房子后面的小院子中,这小院子连着房间,地铺后面有个小门,他们就是这样出去的。挨着房子的墙壁上有着做饭的锅与干柴。
这小院子还不是玉宜的地,是开放的,只不过没有人用,自己便拿着一些干柴做成篱笆围成了一小块,为了不让自己养的两只鸡跑出去。
“净诗过来,拜过这位大人后我们便是师徒了,我会教你我所会的所有。”
在净诗看着鸡时,玉宜已经回到房子,准备好香火了,指着墙中的灵位,诚恳道。
起初,净诗还想着来这里只是个幌子,他才不愿意跟别人学法术呢,可是见到本人后,净诗他的想法便有所改变,看到他的环境净诗便彻底佩服了。而且他的那番话让净诗有所震惊。
虽然像是随口一说的,但是玉宜脸色不像是开玩笑。
亏他说得出口,敢将所会的都教给净诗。要知道,每个人会的东西除了常见的法术外都有不同,有的是他们耗费半生心血研发的招式,别说教人了,别人求着也不会教半分,除非是自己的后代或是弟子,如果有人敢偷学,准备追杀的。
净诗哪能想到,今天才第一次拜师,玉宜便有所打算了,惊讶中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曾经听说过,玉宜前半生也是个道人,身为鬼客的他,现在生活过成这样也是情理之中了啊。
鬼客,也有别称,“善客”与“穷鬼”。
一般道人帮人除妖杀鬼可是要银子的,杀些野生的妖兽(还没害人,有威胁的)也能拿着首级去任意官府换银两,而且还不少。而鬼客不会要,他们就是一心除妖才有这个头衔的,因为不收取银子,慢慢地,他们便连饭都吃不起了。
听了他的话,净诗舒了口气后,便回到了屋子中。
玉宜拿着三支香,教净诗如何完成仪式,就是说一些拜师的话,然后上香倒茶罢了,那还不简单,简直举世无双。
净诗爽快接过玉宜点好的三根烟,说道:“我,叶藏净诗,愿意拜玉宜老师傅为师,诚恳学习法术,为民……”
“等等,你叫啥?”
听到净诗说出名字后玉宜愣了一愣,原先还以为他叫叶净诗呢,原来叫叶藏净诗?那岂不是与这位大人同名?
“怎么了?”
净诗有些疑惑地看着玉宜,见他神情严肃,虽然是在进行仪式,严肃情有可原,可是他的样子,好像不对,感觉要吃了自己。
玉宜没有说话,倒是拿凳子踮脚,去处理了一下灵牌的香灰,这下被盖住的字也清楚了,上面的金边大字乃是“叶藏,净诗”。
我拜自己?净诗也是愣了一下,这什么情况,与玉宜面面相视着。
“你叫叶藏净诗?这怎么行?你家父不知道叫这名字的是什么人吗?”
玉宜好像有些生气地哼着,不爽地来回拂着胡子,一脸抱怨地闭着眼睛。
这净诗倒是不知道,但是净诗也很奇怪,自己拜自己?心想你怎么有我灵牌的,还给我立灵位,莫名其妙。
“你的名字与这位举世无双的大人,他生前可是万人敬仰的大人物,也是,也是我的偶像。”见净诗好像不明白的样子,玉宜无奈老脸一红,只好吞吞吐吐地难为情地解释道:“可惜的是他不幸陨落,但是他早已在无数人的心目中了,所以很多人便为他立神位,烧香祭拜。”
这不假,怎么说,我也是有名的人了,简直出生入死,可是没想到会有人给我立位祭拜。净诗有些感动了起来,没想到多年过后还有人记得自己,虽然也没过多久。
“他们怎么会给你起这个名呢,简直是对大人的不尊敬啊,要是被他知道,指定不开心。”玉宜叹了口气,看着净诗,小子诶,改名吧……
“干嘛啊,你怎么知道大人会不开心呢?”净诗嘿嘿一笑,试探地问道。
我怎么知道?说到这,玉宜脸色有些得意,装模作样地跺了两步,假惺惺地叹了口气,但语气多少透漏点得意,道:“既然你是我的徒弟,那为师便告诉你吧,其实啊,实不相瞒,为师我,曾有幸与净诗大人相遇,受他指点过法术。”
是吗?净诗好像有些印象,便开始回想了起来。
玉宜则越说越陶醉,道:“那时,大概十年了吧,为师我也曾是为游世侠客,当时我以年过五十,而大人才十六,可法力却远远超我万里,那降魔的身姿,那飘逸的长发,手中魔兵神将更是不少……”
被玉宜“当面”夸着,净诗都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不过他却有些担心,这家伙说的脸霞泛红……莫不是,不是玻璃吧……这得提防。
“后来,啊,仅仅是在人群中多看了大人一眼,他便知道了我的疑惑,给我指点了法咒,还赠我宝物,我都一直铭记于心呢。”玉宜越说越得意,心想,这当时可羡慕了不少人啊,能获得叶藏净诗的指点,可亲自给的宝贝,简直不得了。
净诗懒得听他那么多,倒是有些好奇,他是谁来着,自己送过什么呢?净诗想的脑壳都要炸了,终于,想到了,华玉宜,当时的那个精壮男子。
净诗一拍脑袋,终于想起了,当时的玉宜可不是这么消瘦的,他记得那时他连个定身符都画不好就敢到中洲闯荡,饶有兴趣地给他指点了一番,临走前见他为人憨厚老实,但是法力不强,担心他受人欺负,便赠予一帆令将旗,具体里面是什么净诗忘了。
“算了,也罢,继续完成拜师吧。”
说完,玉宜神色落寞,无奈一笑一扶手,示意让净诗继续。这也过去多年,反正他也是自己的弟子,就当真正叶藏净诗在向自己求学吧。越是这么想,他越笑得古怪。
净诗不知道他这些年发生了什么才让他如此苍老,人也瘦了许多。
果真,世事难料,难道是因果关系?
净诗无奈一笑便按照玉宜所说的,继续进行,先是说了一堆废话,最终拜了自己三拜,上香倒茶,仪式便这么完成了。
因为房间烛光昏暗,所以在上香时才发现,自己给他的令将旗,正挂在灵位的上方,都布满灰尘了。
“明天我教你写小法术吧。”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玉宜买来了新碗筷,这也让净诗知道,玉宜这些年都是孤身一人生活的,不然家里不可能只有一副餐具的。
“嗯。”净诗回了声后便开始吃饭了,只是简单的一些菜,不过净诗可不挑食,很是满意地吃着。
他不打算说出自己的身份,这样或许是最好的,要是说了,看玉宜的样子,估计会激动到哭吧,都一把年纪了……
倒不是不相信玉宜,只是,被别人知道了对自己不好,世上无不透风的墙,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所有人便知道他就是净诗,到时候怕是引来一些贪婪的家伙。
吃过晚饭,净诗就想洗个澡好睡觉。万万没想到洗漱的地方竟然是后院,玉宜拿着大木桶摆放在土地中四面无东西遮挡,连块布都没有,怕是是有路过的鬼魂看到吧。
“小子,慢慢适应吧你。”
玉宜也没管那么多,嘿嘿笑着,在那煮饭的锅中烧水,既然以是弟子,那就从现在开始适应。他拿着干柴烧水,边烧便说道:“我可只给你烧一次,明天开始你可要自己烧了,这也是锻炼你自己啊。”
净诗有些不情愿的点头,想当年,烧水做饭之事可都是由自己的鬼将完成的,投胎转世后也有娘亲帮忙,这下轮到自己当然有些不乐意,可没有办法啊。
净诗现在的计划是,现在先跟这老师傅学段时间,每天画一道符做准备,等准备充足便前往风雨湖,收回魂魄。
——
水也很快沸腾了,混入冷水倒入了桶中,好在四处黑灯瞎火,不然净诗还真不敢洗。
——
这一晚上,玉宜说着他年轻时的各种故事,说自己以前怎么怎么斩妖除魔,还聊起了各种灵符法器,更多的是,聊着聊着便聊起了净诗。
这来到了新的环境,净诗当然不好睡觉了,听听他的故事倒是不错。
而且净诗也在警惕一个东西,相信玉宜也是发现的,房顶上正停留着跟随着玉无颜的冤魂……
净诗不怕,虽然自己法力不足,可是自己还有着玉宜老师傅呢,在不行便叫白起出来。
这因果,我是绝对不插手的。
玉宜也不怕,自己怎么也是个鬼客,怕你只小小的冤鬼不成,加上旁边的徒儿有着令将旗,里头也不知道是什么天兵鬼将,找机会一定问问净诗。
而且,自己被净诗赐予的令将旗也不是闹着玩的。
双方都这么想,两人躺在地铺上久久不能入睡,做好随时见到一副面孔出现在面前的准备,因为,突然出现,即便是灭鬼无数的人也会被吓出心里阴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