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脸上的高兴渐渐凝固在脸上,我们一齐看着泣不成声的猴子。
“我要转校了。”猴子哭着,“我其实很早就要转了,只是一直瞒着大家,对不起......”
我们瞬间集体沉默,我们都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支配着,这由喜到悲的落差太大了,冲击着每一个人的心。
猴子以往的兄弟们已完全不能自已了,他们大哭着跑到猴子的身边扶住快要摔倒的猴子,每个人都拼命地想安慰哭成泪人的猴子,却哽在喉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有的女生直接趴在旁边的人身上大哭,哪怕平时不待见猴子,但内心却清晰地告诉她们,猴子的大手大脚已成为了她们心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老陈突然猛冲出去,用力推开猴子哭的泣不成声的朋友们,大声责问猴子:“你要走?我和你出生不久就认识了!你这么大的事不和我说一声就要走?你把我这个十几年的朋友当什么了?”说着,他愤怒的拽住想要逃跑的猴子,猴子拼命地挣扎,看上去就像在扭打一般。
旁边的人们傻了眼,他们赶紧把愤怒的老陈拉开,猴子痛哭着跑上了车,狠狠地关上了车门。
“猴子,你要是没和我解释清楚,我以后就没你这个朋友!”老陈犹如一只困兽一般拼命想要推开人们。
车子发出轰鸣声,急速开走了。
老陈忽然停止了反抗,他无助地趴在地上,眼泪不争气的流出来。
猴子的朋友们喘着气,看着痛哭的老陈,叹口气,“誒!咱们走吧。让他自己待一会。”
我们看着老陈,快步离开。
猴子走了,生活还要继续。花姑娘的表白因为这件事暂时被耽搁下来,老陈这几天心情很不好,花姑娘不想再刺激他了。
可后来发生的,还是让老陈,还有我们记了一辈子。
有一天放假,我和眼镜准备出去和老陈散散心,缓解一下他的心情。眼镜到了我家,我们正准备出发,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是猴子。
“嗨。最近还好吗?”
“猴子?你现在转过去了没?我们都挺想你的!”“是啊是啊!”“你怎么突然给我们打电话?”
“嗯......有件事......想请你们帮忙。”猴子在那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怎么了?信号不好?喂?”
“咳!.......信号挺好的,我有件事.......想和你们说。”
“什么事?我们一定帮你!”
“能不能把老陈......老陈喊到市医院,我有点事想和他说。”
我和眼镜面面相觑,我用眼神问眼镜:“怎么办?”
眼镜一把抢过电话,“好!我们现在就去!你等着,马上!”
猴子挂断了电话。
“你疯了?你不知道老陈这几天就因为猴子难受的不行,你还让我们去叫他!你觉得可能吗?”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行不行?”眼镜很自信。“你不想帮猴子?”
“我是那种人?”我愤慨道。
我们火速赶到老陈家,老陈已经在等我们了。我们立马开门见山,老陈听了大怒,死活不肯去,“要去你们去!我不想见她!”
“想想?为什么猴子在市医院?”
“她不是头被砸了?这你不知道。”
“咳。”眼镜看我一眼,意思是他要说谎了:“唉,猴子她得了很重的病,远不止头痛啊!”
“什么?快!咱们走!”老陈“原形毕露”。
我们跟在焦急的老陈后面,偷偷地笑。愚蠢的无可救药。
后来我们的故事就再也没有没心没肺过了。我们看着一切却没法改变,我现在回想起来,都还在埋怨眼镜。
因为那时我们还没有意识到,眼镜本是为哄骗老陈去医院的借口,却早已是事实了。
可到了市医院,我们说了猴子的名字,医生用安慰的眼神看我们一眼,和我们说猴子在癌症区。
我和眼镜立马傻眼了。老陈把手里给猴子带的礼物一扔,推开傻眼的我们疯狂向楼上冲去。
老陈匆匆赶往那里。我连忙把眼镜扯到一边:“你怎么不和我说?猴子得癌症了?这么重要的事你不和我说?”
“我也不知道会这样......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会瞒你?”眼镜慌乱里有些许恼怒。
我瞪他一眼,我们互相推搡着上了楼。
推开门,老陈颤抖着嘴唇,猴子苍白无力的脸向老陈微笑着,很高兴:“你来啦?我正担心你不会来呢!”
“怎么回事?”老陈大声怒吼:“你每一次就是这样,不管什么大事发生在你身上,你为什么不肯和我说!转校是借口对不对?那为什么不和我解释!”
猴子苦笑。
老陈还想继续问猴子,从外面给猴子接水的花姑娘回来了,她看到这种情景,立马用尖叫压住了老陈:“闭嘴!”
老陈回头,看见花姑娘,他似乎还想说什么,花姑娘冷静下来,用我们从没听过的冷冷的语气对老陈说:“对一个癌症晚期的女生大喊?姓陈的,你可真有种啊。”
老陈看向猴子,猴子仍是苦笑:“别这么说他,他就是这样,一遇到关于我的大事就像老虎一样,哈哈哈.....”
老陈沉默了。
“诶,你还记得杨浩吗?”猴子微笑着问老陈。
“那个孙......你现在提他干嘛?”老陈缄默。
“其实啊,当时我最初的时候啊,是喜欢他的,所以让你去给我们搭桥连线。后来啊,我发现了一件大事,你猜是什么?”
见老陈不回答,猴子大声地笑了几声,“我发现我喜欢你啊!陪了我十几年的你!”
老陈抬头,眼里满是绝望:“我没事!你没必要安慰我,我现在比你要好!开玩笑?你消停点吧!”
花姑娘气的想上前揍老陈,我们拉住了花姑娘。
猴子没有回答他,接着笑着说:“后来有一天,他和我表白了。他说不想再和我做朋友了,他说他喜欢我!哈哈哈,当时我瞒着你说我和他表白了,他拒绝了!你还很生气啊!哈哈哈。........后来他说他要留学去了,我就把所有的事告诉他了,他听了好像挺高兴的,说第二天就会提前去美国。说不会打扰我们了。你还特傻,接机的那天差点和他打起来。他走的时候笑着和我说:你会是个好男孩的,哈哈哈,那表情特逗,就和你现在的表情差不多,你说这是偶像剧吗?哈哈哈,你怎么不笑啊?”
老陈看着猴子,笑了,眼里流出泪来。
“他还说,我和你的婚礼他就算死了也会来参加的,让我好好珍惜你。他还说我现在因为话太少常常让你担心,让我活泼点。哈哈哈,然后你就好像不怎么和我说话了啊,老陈?”
老陈看着猴子,仍是笑。
“我想和你表白,老陈。但是人家花姑娘已经表了,我就不能抢了啊。”猴子笑嘻嘻的:“我专门把人家请到医院,问和你表白了没有,花姑娘说你还没答应,这可不好啊!去,和花姑娘把该说的话说了!要不然我死了你没老婆我很担心.......哈哈哈,就凭你这脑子,这辈子也只能撩到本姑娘了,去!”
本来愤怒的花姑娘愣在原地,“你......你不是说好不会说的?”
我慌了,看向眼镜,眼镜也在看我和老陈,只不过是有些笑意挂在脸上,他好像被这段八卦吸引了?我不明白。
老陈只是哭着笑,全然不顾猴子催了他一遍又一遍。
眼镜走过去揪住老陈的衣领:“你听不见?”
老陈只是笑。
眼镜也笑着,狠狠地揍了老陈一拳。我跑过去拼命地拽住眼镜,眼镜冷笑,甩开我们,哭着跑了出去。
老陈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惊恐的花姑娘和不知所措的猴子,我搓着手,低下了头。
“我喜欢你!”;老陈对花姑娘大声吼道。
花姑娘只是看着老陈,没有说一句话,只是走过去给猴子到了一杯水:“猴子,你该好好休息了,睡一会吧。”
猴子像个小孩子一样,虚弱地笑着不肯睡。
我瘫坐在地上。
“好!这样我就放心了。”猴子从刚才的不知所措中回复过来,仍笑着。
花姑娘哭了。眼泪掉到了猴子的杯子里。
“诶,老陈我其实已经有件事一直都想去做了,医生告诉我我活不了多长时间了,我想在死之前和你一起去看海,咱们这里多偏僻啊!连个小湖都没有,我已经订了机票了,大家想走的话现在就能走啊,老陈,花姑娘你们觉的怎么样?”
“今天的话是不是不行?你都病成那样了,别说胡话了,好好歇......”花姑娘抹眼泪。
“现在走!你们两个准备现在走!”
“今天下午还上课.......”我哀求老陈,“眼镜他......”
“你准备好了?”老陈问猴子。
“我前几天问过我爸妈了,他们说可以........咳.........”
“那就走!”老陈大声宣布。没有看我一眼。花姑娘只是坐在床上哭。
猴子爸爸已收拾好了所有器械,猴子戴着氧气罩,坐着轮椅被老陈推进车里,猴子一直笑着,从没停止。
三个小时对于我来说如同噩梦一般,老陈只是一个劲的和说不出话的猴子说他们之前的趣事,猴子这时只能在飞机上时不时笑笑作为回应。花姑娘一直茫然的看着他们,像木头人一样,没有任何表情。
终于下了飞机,一下飞机。猴子妈妈扑上来抱住猴子,接着流着眼泪问猴子爸爸:“你真的要......”
猴子爸爸把杂乱的猴子的头发整理整齐,看向猴子妈妈:“这孩子一直很听话......”
还未说完,猴子妈妈大哭着扑到猴子爸爸怀里。猴子看着他们,氧气罩上有断断续续的白雾呼出。
猴子爸爸抱着猴子妈妈微笑着看着我们,“司机就在那里,快去吧。”
老陈慢慢地推着猴子,走向那辆车。
猴子爸爸喊住老陈,老陈慢慢地回头,猴子爸爸笑着说:“猴子这孩子喜欢你很久了。”
“嗯,我知道。”老陈也微笑着回应。
“那就好。”
海蓝蓝的,海鸥吱吱喳喳,挥舞着翅膀,老陈,猴子,花姑娘还有我。我们静静地站在沙滩上,别人用怪异的眼光打量着我们,猴子牵起身边老陈的手,老陈微微用力的抓住猴子的手,我们四个人就那么站着瞭望着远方,海浪拍打着海岸,猴子已睁不开眼了,氧气罩里的雾气比原来更加断断续续了。
也不知站了多久,好像到我眼里那片海似乎已经定格住的时候,我看见猴子牵着的手缓缓的无力地垂下来。老陈只是抓着她的手,看着那片海,他似乎没有察觉。
花姑娘没有看海,她只是看着老陈,在她发现花姑娘的手无力的垂下来时,她立刻转向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们身后的猴子父母,满面都是泪,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猴子妈妈猛扑到没有了呼吸的猴子身上,一把推开老陈,以撕心裂肺的声音痛哭着,撕裂了海浪的宁静的声音。
猴子脸上带着微笑,手在半空垂着,悄悄地走了。
老陈只是茫然地看着那片海,花姑娘扑在老陈的怀里,和猴子妈妈一样地痛哭着,老陈抱着花姑娘,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看着猴子那垂在半空的手。
“诶,别发呆了,玩手机都能把你玩晕?”眼镜拍拍我,思绪从脑海里突然被拉回到了现在,现在已经是六年后了。我和刚刚从外面做生意赶回来的眼镜一起受邀参加老陈的婚礼,我们是伴郎。
“诶,给你介绍一位刚刚在婚礼准备时候的朋友,他叫杨浩。”
我看向这个站在我面前的男人,他高高瘦瘦的,留着一些胡茬,看上去十分成熟。
“你好,我听说你们和老陈是十分好的朋友。”男人和我握手,“我刚刚才从美国赶过来,不好意思。今天才认识你们。老陈肯定受你们不少关照,我代表老陈谢谢你们了。”
我没有回话,脑海里全是十七岁那年在眼镜家喝酒的日子,我和老陈还有眼镜喝的一塌糊涂,醉倒在地毯上......
眼睛推了推我,我反应过来,连忙说:“你好!啊,很高兴认识你。”
“婚礼快开始了,咱们走吧。”眼镜有点激动,那个杨浩更是抹了抹眼泪。
“终于等到这天了。”他感叹道。
我们快步走出大门,一辆接一辆的婚车停在繁华的酒店门口。老陈穿着一身帅气的西装陪着父母迎接客人们,几十辆车陆续开到酒店门口,同学们下车,激动地围在他身边起哄:“几年不见,你小子结婚了!啊,发展的够快的啊?”
“哈哈哈......”同学们哄笑。
“唉,我也就是家里人催的紧,为了完成任务......”老陈憨笑。
同学们纷纷追上去笑着揍老陈,“你这任务也太紧急了!”“就是啊,干嘛这么快!我看不是怕家人,是怕你身边的那位吧!”
“哈哈哈.......”又是一阵大笑。
“大家快进去吧,我也要去干我该干的事了。”老陈笑着。
“好好好......”同学们开心地走进大厅。
“准备好了?”老陈走向我们,脸上挂着幸福的笑。
“哈哈哈,又不是我们结婚,应该问的是你吧。”眼镜开老陈的玩笑。
老陈害羞了,把我们推向婚礼的工作准备后台,“就在这等我,婚礼马上开始!”老陈边说边跑,一瞬间就没影了。他真的很忙......
我们一起说笑着,我和眼镜给杨浩说各种各样老陈的黑历史,他被逗的哈哈大笑,每一个人都十分开心,今天是个幸福的日子。
也不知说了多久,我们对杨浩这个刚刚认识的新朋友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在眼镜模仿老陈吃辣椒龇牙咧嘴的搞怪表情时,一个工作人员走过来:“伴郎,到那边准备。”他指向站的笔直的老陈,老陈手里拿着一大捧鲜花,十分紧张。
我们走过去拍拍老陈,“别紧张,是男人就要勇敢面对!”“眼镜怎么说话呢?搞得像借钱似的。”
“哈哈哈......”我们都笑了,老陈放松下来,“好!你们准备好没?”
“准备好了!”我们气势昂扬。
“来了来了!”眼镜扯了扯老陈的衣角。
花姑娘穿着一件雪白的婚纱,头上戴着各种各样的饰品,手里也拿着一捧鲜花,手上戴着一枚闪亮的钻戒,和她的伴娘们一起微笑着向我们走过来。老陈深呼吸一口,也微笑地看着美的像个公主的花姑娘。
“抱一个!抱一个!”台下的人们激动地大喊。
花姑娘笑了,老陈也看着花姑娘笑了,花姑娘将花递给伴娘,害羞地扑到老陈怀里,老陈立马把花姑娘公主抱了起来,幸福地奔向舞台,我看见猴子爸爸和猴子妈妈也来了,他们坐在距离前台最近的一桌上,开心而又欣慰地望着花姑娘和老陈。
“好!好!......”人们大声叫好。
老陈把花姑娘缓缓地放在舞台上,花姑娘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和一点羞涩的红。
司仪请上老陈和花姑娘的父母,要花姑娘和老陈一起喊爸爸妈妈,花姑娘的父母和老陈的父母笑着,给老陈和花姑娘每人一个大红包。
终于到了最神圣的两个人,互相宣誓的时候了。
“陈海,你愿意娶这位女人做你的妻子吗?”
“我愿意。”
“夏花,你愿意嫁给这位男人做你的丈夫吗?”
“我愿意。”
“陈海,你愿意夏花做你的妻子吗?”
“我愿意。”
“夏花,你愿意陈海做你的丈夫吗?”
“我愿意。”
“陈海,你愿意娶夏花小姐为你的妻子么?照顾她,爱护她,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还是健康,相爱相敬,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
“我愿意。”
“夏花,你愿意嫁给陈海为你的丈夫么?照顾他,爱护他,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还是健康,相爱相敬,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
“我愿意。”
“请互相交换戒指。”
老陈和花姑娘深情地望着对方,认真地,缓缓地把那两只戒指戴到对方的无名指上。随后对望着,两人深情地吻到一起。
台下人们热烈地鼓掌,每个人都无比开心。
我和眼镜,杨浩,猴子爸爸,猴子妈妈也不例外。只是,我们看着台上无比幸福的两人,拼命地鼓着掌,开心地笑着,眼里流出大颗大颗的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