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老宝子卖过四群羊,存款折上的款向五位数迈进的时候,他感到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骚动。
晚上看罢电视,躺在儿子给盘的热火炕上,睡不着觉。老伴儿在三十年前就去世了,三十年来,他拉扯着大的,拽着小的,既当爹又当娘,骨骨碌碌打仗似的总算过来了。现在突然感到被窝里空落落的。
他便一个劲地瞅后窗户。后院的灯光贼亮贼亮的,正射在他的窗上。那是王寡妇在屋里干活的灯光,他瞅一阵想一阵,就想把心里的小九九告诉儿子。再一想,不妥。万一儿子不同意,让自己多脸长。不如先向儿子探探底。
第二天他就对儿子春生说:“我晚上老觉着冷哩!”
春生说:“火炕不热?”
他说:“热。可我觉着心里冷。心一冷,就老是暖不热被窝。”
“要不我给您买个暖水袋。”
老宝子不吭声。
果然,过一天,儿子拿回个暖水袋晚上倒上开水送给老宝子,并问他暖不暖!
老宝子将暖水袋放进被窝,苦笑一声:“暖是暖,就是暖热了后心,暖不热前心。”春生说:“要不,就再买一个,”老宝子瞅着儿子无话可说。隔一日,春生真的又买回一个,弄得老宝子哭笑不得。有两只袋水袋伺候,还能说什么呢!
当儿子再问他时,他又说:“暖是暖了,只是夜里老觉得脊梁上痒得慌。自己挠又够不着。要是有个人挠痒,该多好呀!”
春生马上说:“那我给您买个痒痒筢吧!”
说到做到,次日,一个崭新的痒痒筢就送到老宝子手上。
老宝子长叹一声:“唉!要不报上说理解万岁哩,连亲儿子都不理解你哩,连亲儿子都不理解你哩!”
从此,老宝子再不给儿子说什么啦!
“爹,夜里还冷吗?”儿子问。
“不冷啦,暖得很。”老宝子答。
“脊梁上还痒吗?”
“不痒了,痒了有痒痒筢呢!”
忽一日,春生来找爹商量一件大事情,说有人给孙子小山说亲,想听听他的意见。老宝子说:“有啥意见哩,说就说吧!”春生一定要听他的意见,老宝子便火了:“真让我说意见,我就直说,一个毛腚孩子,说什么亲呢,夜里冷了,你就给他买个暖水袋,脊梁上痒了,也给他买个痒痒筢嘛……”
春生听着爹的话,怔怔的,傻了似的。
每天晚上,老宝子躺在床上仍然瞅后窗上的灯光。那王寡妇也许在灯光下纳鞋底吧!老宝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