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作家。
他看不起那些勾心斗角磨得两鬓秃毛的官欲极强者,更看不起那些一日三餐,一杯茶水一张参考度日子的胡混子。
他一心想写出轰动社会的传世之作,挤进世界文学名人之林,获诺贝尔文学奖。于是,他拼命读书,研究中国古典文学,研究西方意识流,魔幻现实主义,以及佛洛伊德。他刻苦写作,写短篇,写中篇,写长篇。
然而,命运不测,在他一个长篇写了一半的时候,发生了意外,文联领导安排他陪同一个外国作家代表团参观黄梁梦卢生祠时的路上出了车祸。他被甩出了车外,摔坏了心脏。
他静静地躺在医院的急救室里,等待马克思的会见。急救室的门敞开着,太平间的门也敞开着,单等一架单架给它们划等号儿。
也许是他的命运好,也许是马克思的特意安排,医生决定为他做换心手术。心脏是另一个车祸受害者供给的。那个受害者面目全非,四肢不全,唯独留下了一颗好心脏。经医生给受害者家属做工作,由文联出一万元钱买下这颗心。
换心术做得很顺利,手术后第二天,他就苏醒了。护士向他介绍情况后,他十分感谢单位领导为他花这么多钱,十二分感谢主治医生保住了他的性命。他一面向领导向医生表示,出院后一定加倍努力工作,报效国家,报答领导和医生的救命再生之恩。
半年后,他出院了。
不知为什么,他开始厌烦书房,厌烦书架上的书,有一次还烧掉了一大批他过去省吃俭用买的世界名著。更使人不能理解的是他竟烧掉了过去书作的书稿,妻子从火中抢出一部分,反而遭到他的大骂:“要那些废纸有什么用,不当吃又不当喝!”
从此,他不喜欢写作了。每日上班,看看报纸,喝喝茶水,到上级领导那儿疏通关系。他开始研究某领导的根子,某领导的来头,某领导与自己升迁的关系.他声称,一年当上文联主席,两年当上宣传部长,三年爬上市委书记的宝座。
大家都说他变了。
家里人更认为他变了。
细心人调查了供给他心脏的那个受害者,原是个官欲薰心的胡混子,是乘车给上级组织部门某领导送礼时出车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