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粒面色一冷,立时便从屋里取了药来,塞进了男子的嘴里。
男子眼睛紧闭,面上已呈灰白之色。
周小粒皱眉细瞧一会,又伏在他胸前查探一番气息,待得站起身时,又抬手唤了一旁已然吓傻的两人来,面色很是沉重。
“我这药只能保他一时无虞,往后的恢复程度,便也只能看他个人造化了。”
那两人闻言,不由对视一眼,脸上露出几分惊恸之色来。
周小粒自然不会吓唬二人。
只是方才她查问时便知,这男子已生生在自己门前躺了一整日,莫说吃饭了,便是连茅房都没去过一回。人在憋尿时损伤膀胱不说,也极易引起心脑血管类的疾病。这人方才那般激动,又不顾死活地跳起跃下,没摔裂了膀胱算是好的,至于这心血管的方面,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那两人却不知这其中奥秘,见周小粒面色未有迟疑,便趴在地上悲喊起来。
不多时,那男子便灰着一张脸悠悠醒来。见周围人都在瞧着自己,刚要说话,却觉得胸口一紧,立时抓着嗓子呜咽起来。
那两人更是惧怕,抬了头便来央求周小粒。
可周小粒也不是华佗在世,见了这副情景,也只能摇摇头,示意自己再无办法。
两人无奈回了头,慌乱之下,便见那男子眼中射出一道带着惊惧的寒光。这一时之间,倒教二人冷静了下来。
上头交代的事还没完成,若是再耽搁下去,莫说这男子了,就连他们俩的活路都是个问题。
想到此处,二人便对视了一眼,又站了起来,面上尽是悲痛之色。
“你们凝乐药材行就是这般置人性命于不顾的吗?!”
一声悲呼,听得众人心头一凛,都不由得看向地上呜嗷哽咽的男子。
方才还活蹦乱跳的人,一时之间竟成了这副样子。谁人没有亲眷朋友?眼见着一条人命危在旦夕,众人更是暂且扔了对错之分,都来指责周小粒见死不救了。
周小粒却是抬着一双眸子,冷然地看向了对向二人。
“我见你们抬了人来,第一时间便询问病人症状情况,可你们只顾为难于我,何曾顾及过病人的情状?我早知你们不怀好意而来,若非担着大夫的名讳,便是你们跪下求我,我也不会管你们这种恶人!”
一番痛斥,听得二人面上红白交加,更是恼羞成怒。
“不必废话!今日我便要为我兄弟报仇,你这凝乐药材行别想保了,如此草菅人命,我这就拉你去见官!”
说罢,二人脚下一顿,竟甩了膀子便来捉周小粒。
周小粒心下一凛,心知双拳难敌四手,只得暂且一躲,灵巧地避开了两个五大三粗的壮汉。
其中一人却不气馁,朝着周小粒的面部便飞出了拳头!
周小粒又是一躲,还未及站稳,便感受一阵拳风又从右侧袭来,惊得她脑子嗡地一声。
这两人身手果然了得,一旦这拳头袭上她的头部,只怕会当即就要了她半条小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周小粒却仿佛听见空中划过嗖嗖两声利响。紧接着,便听得其中一个壮汉哎呦哎呦地痛呼两声,扑通一声便坐在了地上。
周小粒定睛一瞧,却见那壮汉颤抖着动弹不得。他树干般粗壮的手腕已鼓起了一个大包,胳膊弧度也有几分诡谲,眼见着是骨折了。
在他的胳膊旁边,散落着两颗翠绿色的圆球。
不知为什么,周小粒觉得眼前这一幕似乎在哪见过。可还未及细想,便听得另一个壮汉叱骂一声,抬了前臂就朝她挥舞了过来。
“你个小丫头片子,敢朝老子……”
“污言秽语!”
一声寒如冰消的低斥从远处遥遥传来,壮汉还来不及去瞧,便觉一颗珠子猛然打上胸口。剧烈的疼痛让他登时便涨红了脸,双膝一软,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嚯!
众人一阵惊疑,脚下也不由虚浮了几分。
周小粒听那声音却甚是耳熟,顺着珠子袭来的方向去瞧,便见一道雪白如玉的颀长身影由远及近。在暗幽幽的落日余晖映照之下,那身影竟仿佛是地狱而来的幽冥使者,远远一瞧,都让人在心底升起几分寒意来。
“苑……”
吃惊之余,周小粒刚欲开口,便觉身旁的壮汉已强自撑起。下一秒钟,便惨白着一张脸朝着苑祁正闷冲而去。
“从哪儿来的毛头小子……”
咬着牙的低喝还未脱口,从苑祁正的身后便窜出一英俊少年。只三五次探手,少年便左右开弓地在壮汉脸上一顿猛煽,直打的他头晕目眩,差点兜头昏死过去。
“当街行凶,还敢跟我们少爷口出恶言!”
少年阿其冷嗤一声,“若不是我今日心情不错,必要扯了你的舌头挂在这药材行的牌匾之上——还不快滚!”
冷呼之中,壮汉无意对上了苑祁正的眼眸。宛如冰霜里浸了浓墨重彩的火焰,那眸子一瞥,便似冷刀一般刮在壮汉的脸上,直惊得他差点丢了半个魂去。
再不敢犹豫,那壮汉偃了声音,一手拎起断了胳臂的人,另一手则拽起还揪着喉头哽咽的男子,踉踉跄跄地便遁地而去了。
余下的人,则被阿其尽数遣散。
周小粒惊魂未定地站在原地,一双眼睛盯着苑祁正的脸,竟是怎么也挪不开。若不是阿其在一旁冷嗤一声提醒了她,她怕是要被人当作花痴,足足取笑一番了。
“我……”
周小粒皱了眉,迟疑了半晌才道,“多谢你出手相救。”
阿其却在一旁冷哼一声,“谁愿救你,若是我们少爷出了什么一差二错……”
“住嘴!”
苑祁正沉眸冷喝,流星般的剑眉和郁沉的眼睛微微地蹙在了一起,竟是显得他越发耀目起来。
阿其自是不敢再吭声。
苑祁正略瞥周小粒一眼,未作踌躇,抬脚便进了药材行的大门。
不知为何,周小粒迟疑了一下,脚下不自觉地也跟着他走了进去。
踏过门槛,颀长的身影已立于她日日坐诊的诊台跟前,玉冠束着的黑发幽然垂坠于背,更衬得他气质卓绝,绝非一般凡夫俗子。
“你可害怕了?”
略带沙哑的磁性男声传来,听得周小粒的汗毛都竖起来。
连声音都这么好听……
那身影微微一动,惊得周小粒老老实实答道:“我……我不害怕。”
说完了,又悔得差点咬了舌头。
她有什么好紧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