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玉的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有些担心地看向了周小粒。
他倒是不怕周小粒拿不出这黄豆来,才50斤,自家厨房就能管够。只是这周小粒如此大胆地应承了这事,若是周玉愣是不肯原谅他,让她当场拿出黄豆来,他又该怎么替她收场?
“三小姐,这是我们周家的事儿,你还是别管,”
兰氏兴奋得涌上一层毛毛汗,说话的语气就僵硬了些。
“周小粒,这事我替你二伯答应了!你现在就回去倒茶,若是你二伯笑了,这事我第一个就不追究了!”
“好!”
周小粒高声一应,抬了步子就往自家院子去了。
今晚发生的事堪称年度连轴大戏,虽然已至夜深,可众人还是不知疲倦地跟去看热闹,一窝蜂就涌进了周家院子。
兰氏最是得意,赶紧为自家爷们端了家里最好的一把老爷椅来。周玉更是不客气,大喇喇地一屁股就坐了下去,眼睛则盯紧了自家刚腾出来的次房。
50斤黄豆啊!那得多大一堆?周玉甚至已想好了要拿出多少去做豆腐,另外的则腌渍了腐乳放在罐子里吃。至于周小粒能不能拿出这黄豆来,就不关他的事了。
大不了,就借这个机会把这碍眼的死丫头片子卖了。得来的彩礼,总归够周家饱饱地吃上一顿鸡蛋了!
正美滋滋地想着,次房门前的破帘子就哗啦一响,露出周小粒娇俏瘦削的脸来。
来了!
周玉按捺不住心头狂喜,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紧了周小粒,一双手则放在了椅子侧面,用力地拧起自己的大腿肉来。
千万不能笑!为了这50斤黄豆,说啥也不能笑!
众目睽睽之下,周小粒端着一个有些破旧的茶碗就走了过来。到了周玉面前,她毫不迟疑地便冲着自己的二伯敬上了茶碗。
“二伯,侄女给您敬茶了!”
“好!”
周玉刻意地一拍大腿,疼得一阵瑟缩。他没再说话,抬手就接了茶碗过来,猛地往自己的口里一灌——
茶碗不小,周玉却喝得一滴未剩。临了,还畅快地打了个饱嗝。
“没笑!你二伯没笑!”
兰氏盯紧了周玉,一刻也不停地嚷了起来。
周小粒却是不慌不忙,笑眯眯地看了看兰氏道:“二娘别心急,二伯还没想好要不要笑呢。”
兰氏不以为意,刚要骂周小粒说话不算,却突然感觉自己搭在周玉肩膀上的手有些震颤起来。
疑惑地低了头,周玉一张扭曲得有些夸张的脸就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这是怎么了?
兰氏有些害怕,抬手就去摸周玉的脸,那句“你是不是下毒给你二伯”的话将将就在嘴边。
却听得“噗嗤”一声巨响,周玉再难忍住,捧着肚子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而眼前的兰氏,却是被喷了满脸的旱烟味的口水,尖叫之余,恶心得她都想去死了。
“周玉!你这是要干啥!”
“这……这……哎呀……”
周前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没耐住笑意,继续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看着眼前这一幕的周小粒,心里却是第一次真正感叹起这系统的奇妙。
把那瓶粉红色的药水倒进茶碗的时候,周小粒还有些担心。可眼下看来,这系统诚不欺她,奖励的这药,竟真的能让人捧腹大笑啊!
“周小粒!你这茶是不是……”
兰氏满腔怒火无处发泄,话说了半句,却被周小粒温软的声音怼了回去。
“二娘,咱们可是说好了的,你们是长辈,可不能胡赖。眼下二伯笑得这么厉害,怕不是为了要我的黄豆,忍了半天的笑意都泄出来了。这么多人看着,二娘若想二伯继续在这丢人,我也只能陪着了。”
周小粒的话是否在理不说,兰氏却是亲眼瞧着自家爷们偷偷掐大腿的样子,眼下哪还说得出话来。瞧了瞧门前指指点点的人,她只得忍了愤懑,灰头土脸地把大笑不止的周前带回屋子去了。
周小粒则劝了看热闹的人回家,又好生感谢了宋家玉兄妹一番,这才平息了今日的一场闹剧。
好不容易安抚了受惊不小的爹娘和金河,周小粒假装要去小解,刚出了屋子,就绕到了仅与自家一墙之隔的二房窗下,暗暗偷听起来。
周玉已逐渐偃了笑意,正窝在窗子跟前闷声不语。兰氏则叉着腰站在炕边,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大声叱骂周玉没出息,连晚辈敬一杯茶,都这么受不起。
“我早知道你是这么个窝囊废,就不该应了我娘的话,嫁到你们这风水不好的老周家来!”
愤懑的嗷嚎声断断续续传来:“黄豆没得到,连门口的一缸豆酱都这么废了!我还以为你心里有底,谁知你狗肚子装不了半斤香油,人家不过说两句话,把你笑得都快背过气去了……!”
“行了!别嚎丧了!”
周玉哑着嗓子吼了一声,吓得兰氏的哭声戛然而止。
对于自己为什么难以自控地笑了这么半天,周玉是满肚子疑问,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眼下想起这豆酱和黄豆也还好,可一想到自己在街坊四邻跟前猛笑的那个傻样……他就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马上把周小粒拎出来,打她个乌眼青才算解恨。
“这死丫头不知是耍了什么鬼把戏,”
周玉皱紧了眉头,“咱老周家是容不下这丫头了,我得琢磨琢磨,赶紧找个人家把她嫁出去。”
闻听“婆家”二字,兰氏身旁的豆苗吓得缩了缩肩膀,惹得兰氏厌恶地瞪了她一眼。
“对!赶紧找媒婆说亲事!什么瘸的聋的瞎的,只要给钱,我都同意!”
“你同意?”
周玉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你是什么东西,周家的事,还轮得着你说话了?”
兰氏瞧着自家爷们这是还气恼方才丢人的事,倒也没有跟着他的话往上赶。她想了想,又说道:“我上回听隔壁邻居说,那死丫头嘴欠,应了她大姐婆家的粮食和鸡蛋。不如你再去跟他家说说,把她也一起嫁过去得了。”
兰氏说得兴奋,仿佛已亲眼见到了周小粒哭哭啼啼不肯嫁,在自家门前下跪磕头的情景。
“去去去!”
周玉的话却如一盆凉水,泼得兰氏透心凉:“哪有一家俩姑娘嫁进一个大门的,他家无所谓,咱们老周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可是……”
“没啥可是的!”
周玉不耐烦地一拢被子,留给兰氏一个大后背。
“睡觉!”
兰氏憋了口恶气,却也不敢再胡说。目光无意飘到豆苗的脸上,她恨得伸了拳头就是几记猛锤,直锤得豆苗眼泪含在眼圈,还不忘咬牙切齿地骂上一句。
“不许哭!没用的赔钱货!”
窸窸窣窣地一阵响动,屋子里熄了蜡烛,再没声音了。
缩在墙角的周小粒慢慢地直起了身子,瘦小的身影矗立在幽幽的月光之下,显得有几分怆然。
若非猜到这两口子会密谋什么,她也不会学了别人来扒墙角。
只是这内容实在让人震惊。
兰氏固然可恶,可她毕竟是个妇人,公婆相公立于头顶,她就算再恶毒,也翻不出什么大天去。
可周玉就不同了。
周小粒心里清楚,自己这个二伯脑子最是活泛,也有行动力。既然动了把她嫁出去的心思,便不会轻易罢休。
看来,眼下更是不能掉以轻心了。
周小粒轻轻地叹了口气,想到爹娘还给自己留着灯,便打算回家去。
刚转了身,却见一幽幽人影立于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