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面容清秀,眼神却透着几分凌厉。
正是赵珺乔。
周小粒坐在那里,手上还握着钱氏让金河带来的酱瓜。一旁的金河却有些不知所以地看了看赵珺乔,又看了看周小粒。
“二姐,”他似乎感觉到气氛不对,“这人是谁?是你的朋友吗?”
“朋友?”
赵珺乔忽而笑了,手上握着的绢帕略略掩嘴,眼中也露出几分轻蔑。
“小毛头,你可认错了,”她四外打量一圈,目光又落在了周小粒的脸上,“我可不是你姐姐的朋友!”
不是朋友?
金河的面色陡然警醒了几分,抬了步子就到了周小粒的身前。
“你要干什么?别想欺负我姐姐!”
带着清脆和稚嫩的童音传入赵珺乔的耳里,却惹来她愈发狂妄的笑声。
“哎呦……”她抬手捂住肚子,似笑得有些喘不过气,“那日在面馆里,你不是得意嚣张得很嘛?怎么,今日被我寻到你这药房里来,你就认怂了,害怕了?”
“这么点个毛头小子,我勾勾小指,便有人能来捏死他!”赵珺乔忽而停住了笑声,眼中的狠绝呼之欲出,“周大夫,你既不能从这冷纨镇里凭空消失,便已猜到有这么一天了吧!”
说罢了话,她竟片刻不停地朝着外头挥了挥手,引了三四个手拿家伙的丫鬟小厮来。
瞧着那些鱼贯而入,目露凶光的人,周小粒方才将酱瓜好生放好,从座位上慢慢地站了起来。
一旁的金河吓得呼吸急促,一张小脸都憋得通红。
“别怕,小毛头,”赵珺乔面带轻松,好整以暇地在客座上坐了下来,“我今日来,只为了收拾你这姐姐,跟你无关。你若是有眼色,就过来叫我一声好姐姐,我说不定会大发善心,饶你一条小命!”
“你做梦!”
金河气得咬牙切齿,“有我在,你别想碰我姐姐一根汗毛!”
“哟哟哟,啧啧,”赵珺乔故作惊慌地起了身,皱眉看向了金河,“多英勇的小男子汉啊!周大夫,你有这样贴心的弟弟,当真是你的福气呢!”
“不过……”
赵珺乔话锋一转,又冷着眼神看向了周小粒,“周大夫,那日一别,我可是被你气得几天睡不着觉。既然今日既找到了,我便没有轻易放过你的道理,你说是也不是?”
周小粒不动声色地听着她的话,又看向了丫鬟小厮们手里拿的东西。
夹板、老虎凳、甚至还有一盆烧得火红的木炭。
所以,这是来动用私行的意思了?
“怕了?”
赵珺乔冷眼看着周小粒的神态,心中愈发得意起来。
“这些东西,但凡在你身上用个一样半样,你这小命也怕是要丢了一半了。我也不愿为难你,这样吧,你若是能跪在我跟前给我磕三个头,我就……”
“就怎么样?”
久未吭声的周小粒突然打断了她的话,听得她愣了一愣。
“就……”赵珺乔瘪了瘪嘴,“就饶你一条小命。”
“好。”
周小粒面色平静地应了声,抬脚便朝着赵珺乔走去。
那赵珺乔却是蓄了半晌的力,只等着周小粒跪倒爬起地哭给她听。如今见周小粒竟这么痛快就应了,她倒是有些心惊地站了起来。
想到那日周小粒鬼头鬼脑地拉着她的丫鬟小茗,害得她也一并摔倒的模样,她的心里就莫名地有些发慌。
是而在周小粒距她一米远的时候,便出声叫住了周小粒。
“我又反悔了!”她扬了扬脖子,“只让你跪就饶过你,这实在太轻松了点!我要让人在你的脸上烙上两道伤疤,让你知道我赵珺乔不是好惹的!”
旁边的小厮闻言,下意识地便抬了抬步子。他手上拎的炭火霎时便燃得更烈了些,发出了刺啦刺啦的刺耳响声。
这声音终于刺激到了金河脆弱的神经,令他害怕地抽泣起来。
赵珺乔却是更得意了,“周大夫,眼下可知道怕了?你放心,等把你毁了容,解了我心头之恨,我定然会放过你的弟弟,绝不……”
“赵珺乔。”
周小粒突然开了口,冷静的声音听得赵珺乔愣了一愣。
她很少听人这样直呼她的大名,便是她的父母亲和祖母,都是亲切地唤她一声乔乔。
下头的丫鬟小厮之类的,更是主子小姐地叫个没完,当真受得半生宠爱。
是而听了周小粒的话,差点以为是她自己听错了。
周小粒却是面色坦然地又上前一步,直接坐在了她的对面。
“你今日到我这里来,就是为了毁我的容的,是吗?”
她的声音平静,令得那赵珺乔终于回过了神。
“是又怎么样?”她下意识地倒退半步,心中涌上来的陌生的恐惧感让她有些难受。
周小粒却点点头。
“你来吧,我在这等着你。”
白皙柔美的面颊上,一双眼睛仿佛深井水一样清澈又深不可测。赵珺乔从来没有在一个女子身上看见过这样的表情,一时不由得有些犹豫了。
说实话,这两日里,她只打听到周小粒是砧子村里那周姓人家的三房女儿,并没听说过其他。
关于她是云乐县一富商的夫人这件往事,还是今日临行前的十分钟,一个探子打听来的新消息。
她急于来此找周小粒算账,便也没有求证这个消息的真伪。
如今看着周小粒从容大气的模样,却真的不像是一个小小不言的村姑。况且,一个村姑能嫁得县城里的富商做正房夫人,这样的手段与经历,怕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
“你不必吓唬我!”
赵珺乔的面上没什么变化,声音却是微颤了些,“我既来了,便打定了主意要收拾你!我管你是什么富商还是什么庄主的夫人,你既能来这冷纨镇里独居,便说明你是被遗落抛弃的……”
庄主夫人,遗落抛弃……
这几个字宛若冷箭一样,猝不及防地射入了周小粒的心脏里。
疼痛的感觉蔓延开来,她只觉得刚刚愈合的伤口被人扯开了一个大洞,汩汩地流了鲜血出来。
那赵珺乔却还是在不知死活地说个不停。
“像你这样不知尊卑的腌臜东西,活该做个弃妇!”她一边说着,一边拉了一个丫鬟挡在了自己身前,“周小粒,你活该!活该!”
一滴温热的东西自眼角滑落,是周小粒已经潜藏了许久的泪水。
她感觉到,自己那颗满是裂痕的心脏,再次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