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佳佳晃晃耳朵,耳塞掉下来,男友黄楷拿了要重新塞进她耳朵,她摇摇头,表示听歌听烦了,她靠在男友怀里,眯上眼。黄楷双手捏着她双肩:“累了?”她不出声,换了个姿势,缩起身,黄楷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她直起腰,整理了下头发,重新靠好,但仍扭动不安,找不到合适的姿势。黄楷拍拍她的肩背:“怎么了?”陈佳佳说不清怎么了,含含糊糊地说:“什么车,停这么久。”车静止这么久,让她收不住思维,收不住胡思乱想。她很惊讶,想不到王心如和周一健的话自己会记这样深,她以为自己根本不放在心上的。她抬起下巴,暗中察看着黄楷,他对那些话是不是也印象深刻?表面上看起来他完全不在意,可谁知道呢?一阵无法抓摸的忧伤攫住了她。
陈佳佳和黄楷出发前一天晚上,周一健和王心如来了,两人一起来的,陈佳佳开门看见那两张脸差点关门,将他们撞在外面。这两人真是没脸没皮,熟门熟路地换鞋,直往屋里扑。陈佳佳跟在后面急喊:“我们还没吃饭哪!”系着围裙的黄楷从厨房探出脸证明陈佳佳的话。王心如在陈佳佳脸上捏了一把:“没事,你们吃你们的,零食搬出来,我们吃那个就好。”陈佳佳瞪了她一眼:“没零食,喝白开水吧。”王心如拍着手笑:“没零食?这个笑话真好笑——你不是怕我吧,怎么,对你们自己没信心?”王心如逼近陈佳佳。周一健也往前凑:“还有我。”陈佳佳脸色大变,往后缩,嚷着:“怕?笑话,我们怕什么。”
周一健是黄楷的好友,王心如是陈佳佳的好友,两人因为黄楷和陈佳佳认识了,一拍即合,成为一对奇葩,是爱情的绝对悲观者,座右铭就是,婚姻是人生的坟墓。专以拆散将结婚的新人为能事,并美其名曰将悲剧扼杀在萌芽状态。他们说看在好友的份上,得将临近悬崖的好友扯回阳光大道。自黄楷和陈佳佳不小心流露出结婚的意思,他们就进行一系列的劝说、敲打、恐吓,无奈黄楷和陈佳佳是死硬份子,谈起结婚两个字时声调变稠,对视的眼里要流出蜜来。明天,黄楷和陈佳佳将离开,周一健和江心如约好,一起做最后的努力,拯救这对走火入魔的人。
黄楷和陈佳佳刚开始吃,周一健和江心如就说开了,黄楷和陈佳佳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目光中找到了稳固的力量。
江心如先说,她一边往嘴里丢薯片,一边拿瓜子在桌子上排列着:“陈佳佳,让我们想象一下吧,走进婚姻这个门,面前将有很多路,最普遍的有三条。先说稍好的,你和黄楷先生无比恩爱,过着好日子,后大半辈子对着同一张脸,噢,应该还会有一个或两个小孩,家务,丈夫,孩子,你会在这之中转,幸福地转,日子哗哗地走。有一天,你手往脸上一抓,哗哗抓住一把黑斑和皱纹,往身上一抓,一坨一坨肥肉,噢,天啊,你把自己丢了。另一种完全相反的情况,结婚几年后,像所有男人一样,黄楷腻了你,腻了你们的日子,无意识地无视你,甚至厌烦你,更坏的是他事业有成,在四十一枝花时身边粘了一堆妹子,其中有一个竟还死心地跟着他,认真要和他终身了,你或者离开,或者撕破脸,不是凄凉就是降格——别这么瞪着我,这是最俗套最平常的。还有一种最常见的,你们不好不坏,不粘腻不淡漠,若干年后,在对方眼里失掉性别,成了透明人,比朋友淡点,可拴一条看不见的绳子,你扯我我扯你,都不出声。对对对,你们的激情非比寻常,不可能走到无视对方的地步,可是……”
陈佳佳夹一大块肉塞进江一如嘴里:“这大堆零食还撑不死你这只乌鸦。”
周一健挪到黄楷身边:“黄楷,想好了,这是一条什么样的船呀,还想不想半夜和哥们出去小喝几杯或大K半夜?想不想打了背包专找大山大河冒险?想不想跟哥们坐在路边看美女吹口哨?噢,天啊,你哪有时间哪有心情,你得一手锅铲,一手尿布,让所有的周末见鬼去,不用想音质最好的耳麦了,因为你得准备奶粉钱,还得给岳母买毛衣,还想睡帐蓬?做梦去吧,房子首付还没凑足哪……”
陈佳佳和黄楷同时站起来:“我们吃饱了,该收拾行李了,明天出发。”
周一健和江心如痛心疾首的表情:“回头是岸,人生苦短,别这样糟蹋人生。”
送走这两个奇葩,两人几乎没有力气收拾了,早上还差点误了火车。不知为什么,现在陈佳佳突然想起这些,她认为是因为火车停得太久,她又正好对着窗外的雨,误点和雨都莫名地让她心绪不佳。黄楷注意到了,附在她耳边轻声问:“怎么了?”
“这雨,讨厌。”
“你不是喜欢雨的吗?”黄楷附得更近,声音更轻,“下雨天的被窝,多舒服,还有雨声伴奏。”
“不要脸。”陈佳佳伸手拧了他一下,哧地笑了。
两人都想起某些情景。黄楷呵呵笑起来,那一刻,陈佳佳将周一健和江心如抛在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