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博将手中的杯子倒出一些茶水在桌上，就着水朝上画了一条直线。
“陈煜，你很聪明，一直都没有暴露过自己，连杀人都是刻意用了左手。那晚，他来我的摊前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只有一点，他描述自己跟踪的那人身上和我一样，都有消毒水的味道。
原本我一直不懂为什么那个狗仔会死，或者该说，是什么缘由需要他去死。而他死后，他的相机不见了。似乎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我，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些跟我脱不了干系。”
陈煜将烟蒂丢开，笑了起来。
“是啊，你说，为什么你会在这些案件中都出现了，这可不是一句巧合就可以解释的。”
之前陈煜说自己是警察，而现在林锦博说自己是警察。
呵呵，风水轮流转，眼下有些比拼谁的故事更有说服力一般。
林锦博好看的手指在桌上那道直线旁，接着又划出了几个分支，用于表示事件的支线。
林锦博一直盯着桌面，而陈煜却一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眼神并未扫过他手下的动作。
他似乎早已知道对方要说些什么，只是他更看重的，是林锦博这个人而已。
“这条是时间，案件的最后一条是王智的失踪。而向上，是狗仔在店铺门口被杀。再上，是食盒的出现。而最顶端的，是一个又一个小孩的失踪。这些本没有任何关联，直到一天前，一个说自己遇到鬼女人的出现。”
林锦博的手指在水中画了一个圈，他看向身旁的陈煜，眼镜后的眸子闪过几分莫辨的光。
在那个女人晕倒之后，林锦博将她带到了医院，同时与局里刑侦的同事取得了联系。
可当这个女人醒来之后，脑子里面的记忆像是出现了断层一般，她并不记得所发生的事情，包括她在摊前跟自己说过那些的话，通通都忘了！
昨日，林锦博没有来摆摊，并不是因为他还抱恙在身经不得劳累，而是因为他们在队里将这个女人审了整整一天。
在依旧找不到任何有用信息的情况下，他只能再次来到了这里蹲守。
“这个女人并不是警察，她是个病人，一个患者。你们医院的档案证明，她是你的患者。做的是眼综合手术。眼睛，那是人心喃。昨天事件过后，我对她进行讯问，而她却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如梦初醒的状态，就跟失忆了一般，甚至手机里的照片是打哪里来的也不清楚。”
“可她手机照片上却暴露了一个细节。照片中的女人身处浴缸。她的衣着跟梁默在追拍的，一个叫魏琪儿的明星极为相似。而梁默跟魏琪儿两人的死亡时间甚至只间隔不到一个小时。而他的住所的窗户正对着魏琪儿的住所。魏琪儿被判定为自杀，可是情节中对外的宣称是割腕，所以那张照片上有着只有凶手才知道的细节，魏琪儿的死因并不只是割开单手这么简单，她将自己的双手都割开了！”
陈煜听着林锦博叙述的专业，陈煜讪笑起来，甚至鼓起掌来。
“逻辑清晰，判断也挺有条理。这案件你也算结了吧？”
林锦博站起身来扭了扭腰像是有些疲累一般，甚至还打了个哈气，而林锦博的目光却死死锁在对方的身上。
“结案？如果没有你让患者过来公然挑衅我，我们没法将狗仔与明星这两个案件串在一起。如果没有狗仔与猪肉铺的牵扯，我们不可能这么快将拐卖案破获。可是魏琪儿为什么会死？案件被定性为自杀，是因为没有他杀的痕迹。而你却让你的患者暴露你？你应该知道，今天过后，案件的调查将重新开启！”
这话叫陈煜整个人一惊，脸上更是一脸懵逼。
“暴露？林医生，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我可从来没有指使过谁，何来暴露一说？催眠？我是整形医生，不是心理医生，哪懂这些！”
这话叫林锦博瞬间捏住了把柄。
“怎么？不说自己是警察了么？”
陈煜满脸无辜的笑了起来。
“啊？警察？我有说过么？林医生真会开玩笑！不对，该叫林警官才是。”
林锦博一时气噎，他还没见过这般无赖的人，简直是耍流氓的脾性，刚说的话这就开始狡辩了！
陈煜偏头看了林锦博一会儿，见人半天不动便抬手伸到他眼前。
林锦博缩了一下身子，紧蹙眉心，一把握住袭来的手腕。
陈煜依旧笑了起来，眼里满是戏谑的味道。
“你害怕啊？”
林锦博随即也笑了起来，他放开对方手腕，任由对方摘下自己的眼镜。
“我面前可是几起凶杀案的头号嫌疑人，你说我怕不怕。”
林锦博没有近视，这眼镜不过是平光的，只是对身份的一种掩饰罢了。
只是如今看来，他卧底了这么久，现在是当真不用了。
“你这指控可没法成立。”
陈煜的不认罪，林锦博却并不打算就此打住。
“有你的口述。有你和所有案件的联系，陈煜，你逃不掉的！”
陈煜站起身，走出雨棚的遮挡，落雨打在他的衣衫上，很快便如落雪一般，湿了他额前的碎发。
陈煜张开双臂，在落雨中转了一个圈，嗅着雨水中的腥气，出口的话语极为狂妄。
“这么大的雨，谁也不会听见我说了什么，除了你，谁又知道喃……”
林锦博蹙眉，整个背脊上都感受到了一丝冰冷的杀意。
“怎么？你想杀了我？”
“噗，林警官，你总是在说笑。若是我真杀了人，你早就拿到证据抓我了是不是？何必还等到现在？”
陈煜在摆在雨中的翻桌前停下，双手反撑在桌沿，就这般讪笑的望着林锦博。
而在林锦博的眼中，这却是一个杀人犯在对警方威严的叫嚣与挑衅！
林锦博一下子扑了上去，一把握住陈煜的手腕，直接拷了上去，而手铐的另一边拷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陈煜，你别想跑！”
陈煜抬手看了看被拷的死死的手腕，挑动着眉毛，一阵无奈的好笑。
“林警官，现在是你太偏激了。”
陈煜的左手握住右腕上的手铐，看似随意转动了两圈，接着无名指在锁芯处像是撞针一般弹动了一下，手铐便如钥匙插入了一样，直接松动了！
活动着被划出几道红痕的手腕，陈煜将手随意插进了裤兜里。
“林锦博，这是何必喃。没有任何实质证据，凭你报告上的一纸妄言是抓不了我的。”
陈煜从裤兜里掏出钱包，抽出张二十块的饭钱放在桌上。
纸币上的指纹从来不能被当做证据，泡过水的烟头也不能验出DNA，附近的监控也被陈煜处理过了，他也确定过林锦博没有打开录音。
这一切都造成了今日，自己没有在这里出现过，林锦博也无法证明自己跟他说过那番话。
绕开桌前，从林锦博的身后走出。错身时，陈煜将头往林锦博那靠了靠。
“慢慢查，希望你能知道我为什么如此帮你。”
“陈煜！”
这话显然是将林锦博给激怒了，他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罪犯！
林锦博快如闪电，抬手一把擒住陈煜的肩膀。而陈煜眼神一闪，握住肩上的手腕一扭，利落的将对方的手反向扣在身后。
林锦博心中一惊，他真没想到陈煜竟然会有这等身手！这般交锋之下，自己竟然直接落了下风！
现在形势容不得他多想，林锦博下意识连忙用另只手一个肘击攻去！
可陈煜并不想与他缠斗，轻巧的向后退开了身子，顺势一握将林锦博的两手一齐扣在了掌下！
自己被擒了！林锦博一瞬间冷汗便下来了。
而陈煜并未停手，扯过对方手腕上还悬挂着的手铐，将林锦博的两手反拷在了一起！
随即一个欺身上前，陈煜扼住林锦博的后颈，将人重重的压在身后的翻桌上！
翻桌有些承受不住两个成年男子的重量，不断发出“咯咯”的声响。
“陈煜！”
林锦博的面色极为难看，自己好歹是部队里下来的，虽然身上带了伤，也不至于这般轻易就被人压的抬不起头！
这陈煜明显是个狠角色！
但林锦博不知道的是，陈煜同样也是不好过的。他腰伤养了几个月，这才刚有好转，眼下又有些疼了。
可是对付林锦博这人陈煜必须用上全力，否则稍一留手自己肯定没这么轻易能擒住对方。
喘了口粗气，陈煜俯下身，将头往对方耳边凑了上去。
“林医生，呵，还是习惯叫你林医生喃。我又不跑，你不用这么急的。今天太晚了，外面不安全，你早点回去吧，雨夜淋湿了，对你的伤可不怎么好。”
林锦博哪能这般被人驯服，偏头恶狠狠的放着话。
“陈煜！我会抓住你的！”
陈煜一点也不在意，毕竟他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我们下回再见！”
林锦博松开手，转身走的毫不留恋。
明天的他，终于不会在这街对面看到对方了。
林锦博直起身子，看着陈煜渐渐消失在雨夜里。他被拷住的双手在身后扭转了几下，不多时也打开了手铐。
握了握被勒红的手腕，林锦博捡起被撞飞在地上的眼镜。
镜片起了龟裂一般的蛛纹，他低头看了看，将眼镜揣进了前胸口袋。
“陈煜……”
正如对方所说的一样，两人今日的见面只是一切的开端。
在小食摊的摊位下，孤独的躺着两样东西。
一个医生工牌，一支警用的配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