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你还要护着这孩子多久,跟我回去。”
树林里,一群拿着刀穿着铠甲的士兵将穿着一个白色衣服的黑色碎发男子围在中间,男子身边,跟着一个五六岁岁的女孩子,女孩的脸很脏,双手紧紧的抓着身边男人的衣襟,眼睛里布满惊恐。
“哦?我跟你回去。”辗迟嗤笑“跟你回去,我怕就出不来了,而这孩子,怕也是性命不保。”说话间,辗迟将那孩子一只手抱起来,女孩听话的搂着他的脖子。
“闭眼。”
女孩闭上眼睛,耳边有风声传来,很快,风声停止了。
“好了,辰月,安全了。”
女孩儿睁开眼睛“没事了吗?”
“嗯。”
辗迟看着怀里这个小奶球,神色不由得柔和了很多。
……半个月前……
南安王府遭到了灭门,全府上下无一幸存,除了当时正好因为发烧而昏迷不醒的孩子。
而辗迟也是恰巧路过,说是恰巧,真的就是恰巧,恰巧见到了南安王府的惨状,恰巧撞上了回来检查的人,恰巧,知道了南安王府被屠的真相,也在失神间,救了被藏在地下的小哭包。
小哭包发了几天的烧,等烧退了,人醒了,第一件事就是拽着辗迟的手,奶声奶气的说了一句“我饿了。”
辗迟“……”
……现在……
“辗迟,你从哪里找了个孩子?”
游不动一边拿着包子逗着孩子,一边问道,而辗迟却靠着门,抱着手臂“无意间救出来的,不救就死了。”
“你从哪救的?”
“南安王府。”
“什,什么?”游不动拿着的包子突然掉了。
“你从哪救的?”
“听不懂话吗,南安王府。”辗迟一字一顿的说道。
“不是,你应该知道,南安王是被你……”
“稚子无辜。”辗迟道“只是我也不能一直带着这个孩子,我想把她藏起来,直到长大,等她长到能够自己判断是非,我就把真相告诉她。”
“我有一个好地方。”游不动想了想“跟我走吧。”
“好。”
……十三年后……
“婆婆,吃饭了。”
“哎,来了。”
一个年岁苍老的老人从屋外缓缓走了回来。
辰月将婆婆扶上座位,细心的为老人添汤添菜。
“这丫头这么孝顺啊。”
离屋子不远的一处酒肆,二楼,两人靠窗而坐,一瘦一胖,那胖胖的男子摇晃着手里的酒杯,目光却在不远处,那个普通的房子里。
“嗯。”对面那瘦瘦的男子仰头喝下手中的酒“走吧,回京城。”
“回京城干嘛?”
“找死去。”
“那这边怎么办?”
“有人会护着她,用不着咱们。”
……
真如辗迟所说的那样,一回到京城,他就被人扣住了。
“七侯爷,请移驾。”
管家像模像样的将辗迟移送到侯府,然后,囚禁。
……村子……
傍晚,辰月站在屋前,静静的看着天空已经渐渐闪现的星星,婆婆已经睡下了,整个屋子就剩下她一个人。
这时,一个人走到门口,在看见辰月时,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你是什么人?”辰月试探着问道。
“我是你大哥哥派来保护你的,我叫千钧。”
“千钧?”辰月走到大门前,看了看他身后背着的窄背刀“你还有什么能让我相信你的理由吗?”
“嗯,我想想,你还是京城南安王遗落下来的孤女。”
闻言,辰月皱眉“什么孤女?”
千钧想了想,然后低头从腰间拿出来一个一半的玉佩“还记得这个吗?”
……
“大哥哥,这个是什么?”
小小的辰月从辗迟手中接过一个玉佩,那个玉佩的成色很好,只是,它只有一半。
“这个是你身上的,估计是娃娃亲也说不定。”
“那,娃娃亲是什么?”
“娃娃亲啊,等你长大一点,我再跟你讲。”
“可是辰月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辰月不满的反驳道“我以后可以保护大哥哥。”
“保护我,你这个奶球不给我添乱我就谢天谢地啦。”
“你,你居然嫌弃我,看我不打你……”
一番玩闹过后,辗迟特别郑重的说道“辰月,你以后若是看见拿着这玉佩的人,便跟他走吧。”
“为……为什么?”
“因为……”
还没听到辗迟的回答,只看见嘴型,然后辰月便睡着了,睡醒了,一切都恢复成了平常。
……
“记得,你怎么会有?”
“因为,我(他)会代替他(我)守护你一辈子。”
千钧的口型与辰月记忆中的辗迟的口型重合在了一起。
“我可以让你进来,但是我还是有个问题。”
“你说。”
“你刚才说我是什么孤女,是什么意思?”
千钧微愣,而后别过头“你大哥哥没告诉你吗?”
“没有,他一个字都没说过,怎么了?”
“当年的事情具体过程我并不算清楚,但是我知道一点,你的全家被屠,跟你大哥哥背后的势力脱不了干系。”
“不行,我要去找他。”
“你不能去。”辰月皱眉“你之前说你是大哥哥派来帮我的,既然是帮我,你肯定知道他在哪吧。”
“千钧,别阻止他,让他去。”
千钧转头,看着从黑暗中缓缓走来的男子。
“你是……”千钧转头,将辰月下意识护在身后。
“我叫游不动,是你辗迟哥哥的,兄弟。”
“你不认识我正常,我认识你就可以了。”游不动从包里拿出一个包子“小姑娘,你不是想知道当年事情的原因吗?”
“嗯。”
“那好,跟我进来吧。”
两人跟着游不动进了对面的一处酒楼,然后让他们坐了白天他们所坐着的位置。
“这个地方,直接能看到我家。”辰月道。
“你们是偷窥狂吗?”千钧吐槽道。
“这不重要,辰月,你这十几年的成长和改变都在他的眼睛里,所以,我送你两个选择。”
“一,是跟着千钧离开,二,回京城,亲口问他。”
辰月沉思许久,薄唇轻启“我选,二。”
……京城……
几人刚到京城,便发现京城各处都布满了白绫,皇帝驾崩了。
侯府内,他们找到了正在坐在树下喝酒的辗迟。
而辗迟,看着对面的几个人,无奈“还是找来了,如你们所见,我被禁足了。”
“大哥哥,我来是想问你……”
“你家里的事?”辗迟随口接道,而后反问道“你知道先帝才中年,为什么就突然驾崩了。”
“因为药?”辰月道。
这一路上,辰月也试探着向别人打听出了一点消息。
“嗯,你知道杀鸡儆猴吗?”
“渴望长生,即使是正值壮年的先帝也一样,那诱惑力是没人能抵挡得住的。可是,你父亲阻止了这一切。”辗迟不紧不慢的说道“你父亲在那之后就被安上莫须有的罪名,被抄家,灭门,只剩下你一个,因为这个,很多想出来阻止皇帝的大臣都选择了沉默。”
“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
“十几年了。”辗迟坐在石桌边,脸上依旧留着淡淡的笑容“丫头,你父亲并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世道。”
“而现在的世道,并不会因为你的执着而发生任何改变。”
“所以,走吧,趁着新帝还未上位,朝局未稳,走的越远越好。”
“大哥哥。”
辰月被千钧拉走,目光却一直留在了不远处那个倒酒自酌的男人身上,却不知,这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相见。
……两年后……
“哎,你听说了吗,当年南安王府的案子好像被推翻了。”
“十几年惨死的南安王?”
“可不么,据说都是因为七侯爷一己之私,才造成了之前的惨剧。”
“现在可抓到真凶了,那南安王府的那些冤魂也可以安息了。”
“那七侯爷呢?”
“说是查出真相的当晚就自杀了。”
“是吗,呵,这种人怎么能便宜他,让他自杀呢,斩首示众,然后再暴尸三日。”
“行了行了,别说了,说起来也是可怜,南安王,多好的忠臣,说没就没了。”
而这一切,恰巧让在不远处买菜的女孩听到了。
“千钧。”
千钧见辰月神色慌张的回来,便知道,她是知道了。
“是真的吗?”
“嗯。”千钧点头“对不起,我该早点告诉你的。”
“可是大哥哥,他为什么?”
“我们去京城看看吧。”千钧主动提道“我知道你惦记他。”
“嗯。”
……京城……
两年前,七侯爷府上虽然不是很华丽,但是还算干净,只是显得冷清,而现在,地上满是落叶,与以往完全不同。
千钧陪着辰月在府中走了一圈,最后在他房间里找到了放在桌子上的玉笛,辗迟并没有什么遗物,能留下来的,只有这一根笛子而已。
这个笛子触手冰凉,小时候,辰月每次睡不着,窗外总会传来一阵笛声,笛子的音色很好,吹出的曲子,也是很好听。
“哥哥,你总吹这个,这首曲子叫什么?”
“没名字,专门给你做的催眠曲,好听吗?”
“嗯。”
笛子在辰月拿起来的一瞬间,便突然断了。
“怎么会……”
千钧站在她背后,看着她转身拿着笛子,拽着自己“千钧,笛子是可以修好的,对吗?”
而千钧也只是沉默不语,笛子断了就再不能用了,哪怕修好,也不是以前的笛子了。
辰月拽着千钧的衣服不断抽泣着,而千钧却两手将辰月搂进怀里“想哭就哭吧。”
……三年后……
“快看,有人结婚啊。”
“听说是咱们这里有名的美人出嫁了,而且,我听说人家还是名门之后。”
“是吗,是不是名门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幸福就好。”
人群中,站着一个黑衣男子,黑色碎发,脸色微白,鼻梁高挺,薄唇。
“人家姑娘出嫁,不去看看?”
“没兴趣。”
“嗯,就嘴硬吧你,消失了这么久,也该看看了。”
经过某人苦口婆心的规劝,他出现在这里,看着轿子里的人穿着一身红嫁衣走出来,看着她身边的人扶着她进了门。
而后,便转头离开,退出了人群,而身边的人也追了出来。
“你怎么不看了?”
“不看了,喝酒去吗?”
“哎,喝酒,你不是戒了吗?”
“喝喜酒,走不走?”
“走着,哈哈哈。”
……
多年后,辰月出去买菜,途中路过一家酒楼,酒楼里有卖唱的,有吹曲的,而那人吹的曲子是当年辗迟哄她睡觉的催眠曲。
“请问,你这曲子唤什么名字?”
“相见欢,但是并不是李煜做的那首,是坊间流传的曲子,具体我也不知道何意。”
“谢谢啊。”
刚离开,那首曲子便又响了起来,而且,很不凑巧,辰月遇上了消失许久的游不动。
“小丫头,好久不见。”
“嗯,刚才那首曲子,是怎么回事?”
“你说那首相见欢,那首本就是他做的,你也不是没听过,现在流传于世,效果很好。”
“可是,这……”
“他走之前,曾叮嘱我说要把这首曲子流传出去,说你只要听到,就等于是他一直在身边陪着你。”
“跟千钧好好生活,我看的出来,他是爱你的,而陪你长大的这个人,你也该放下了。”
“我明白了,谢谢。”
辰月走了,游不动一下子瘫在座位上“你给我出来,偷听这么久,你知道这小姑娘有多聪明吗?”
“那也是我养的。”
“要点脸吧,明明是人家婆婆养的。”
“下一站你想去哪玩?”
“天涯,海角,都可以。”
“成,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