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十一拼尽全力拉住了铁制的卷帘门。
而晓雨则躺着一旁满是油污灰尘的地上拼命喘气。
他们已经跑了太久了，从黄昏的时候怪物开玩笑似的一下涌了出来，所有人都乱了套。
行人们你推我嚷的哭喊着逃窜，汽车在人群中胡乱冲撞。
这世界仿佛一下变的不真实起来……
“短时间内就只能在这里过夜了”
十一好像很轻松似的用平常的语气说。
但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那种可以放松的余地，在怪物和感染者中，他抱着吓到失禁的晓雨一刻不停的逃亡，逃亡……
但最让人诧异的不是他的语气，而是他那令人惊恐的冷静。
在混乱中所有人都像疯了一样到处乱跑，而他却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理智的观察四周，选择最安全的地方逃走……
哪怕有人在他面前被怪物寄生……或是被汽车碾碎……
就算是选择躲在这个五金店一样，十一也有自己的判断。
“别怕……没事了”
“晓十一？”
十一刚打算扶晓雨起来，突然从店深处的走廊里传来一声满是难以置信的呼喊，十一本能的护在了晓雨身前，但他凌厉的目光和极快的举动倒是给说话的人吓了一跳。
“什么啊”
他笑了起来，喊出来那人的名字。
“伊琳”
而伊琳也从店里的一间屋子里走了出来。
……
伊琳躲在这家店里很久了。
在老板拼命掩护她逃走后，还没来得及向人求救，地狱般的光景就打断了她全部的思考。
她愣在了原地，直到那个巨型怪物朝她袭来时，她才在求生的本能下跌跌撞撞的跑进了老板店里。
因为被吓软了，她甚至没能拉下卷帘门，所以在一番挣扎后只能躲进店里的房间。
在那之后她立马拨打了代瑞的电话，但代瑞的手机却关机了，而在慌乱之中，她又打给了父亲，结果却只得到了父亲歇斯底里的大吼
“保护好自己”……和一片混乱的哭喊声。
……
“晓十一你看见代瑞了吗？我……”
伊琳还没能说完，十一就开始摇头了。
“他应该和葛老师一起去家访了”
他走过来笑着拍了拍伊琳，而后者则不自觉往后退了退。
“再怎么说葛老师也会好好保护他的，放心放心”
十一说着话，回头走到晓雨面前小心翼翼地扶起了她。
“晓雨？没事吧？”
见状伊琳跑了过来，帮十一轻抚她的后背。
“……伊琳”
晓雨无力地朝她露出了一个微笑，但好像很累，她再没能说出话来。
“……”
察觉到了视线，伊琳看向十一，发现对方也在看着她，明明是很平常的模样但眼神里却又仿佛有一丝敌意……
或者说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像平常一样本身就很奇怪吧。
如今代瑞和家人们还不知道是否平安，在十一来之前伊琳几乎一直在心烦意乱的大哭……但是她现在不想让二人担忧，所以只能朝十一挤出一个微笑。
“只是被吓的很厉害，而且跑了很久，应该是太累了……不管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
十一的眼神有些黯淡下来。
“啊，抱歉”他笑了笑“能帮忙找一点热水吗？”
“好”
见伊琳动身，十一把晓雨抱起来放在椅子上。
“哥？”
晓雨看向正要拿竖在墙边的铁锹的十一，后者回头朝她笑了笑。
“总得搞点武器吧，不然你想让我空手保护可爱的妹妹吗？”
“……”
晓雨顿了顿。
“伊琳呢？她眼睛都哭肿了……代瑞也不知道在哪儿”
“没事”十一调了几支扔在地上，铁锹发出“当啷——”的撞击声，把正在倒水的伊琳吓了一跳。
“没事”
十一只能冲她指指地上的铁锹又说了一遍。
“不说那家伙运气很好，就单单是‘葛老师在他身边’这一条他就不会有事”
十一找到一把斧头，把扎丝和铁皮也都扔在地上。
这时伊琳端着两杯水走来了，她把水分给晓雨和十一，回头自己也倒了一杯。
“有些温热，可以直接喝”
“谢了”
十一一口闷完，把杯子递给伊琳后开始用斧头把铁锹头剁掉。
“这是在做什么？”
伊琳又给晓雨倒了一杯水，后者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着谢。
“直接拿来用不方便，如果像这样……”
十一把没有了铁锹头的一端用斧头削尖，然后裹上铁皮用扎丝紧紧地捆了好几圈。
“就减轻了重量！”
他用老虎钳把扎丝使劲扭紧。
“呼……”
“这样既减短长度方便挥舞，也有了攻击的手段”
说着他拿着挥了挥，确定顺手后把它扔在地上，又开始重复相同的工作。
“就算是矛吧”
在那之后十一又做了两根，受到伊琳请求，他只好又做了一根留给代瑞。
因为很疲惫了，而且判断到在夜里行动很危险，所以决定三人轮留放哨，休息一夜。
2
十一一直都没有真正睡着。
尽管身体已经疲惫到极限，但他仍然强打着精神让自己保持清醒。
前半夜外面还不断有惨叫声和爆炸，再后来可能是警察赶来上来，枪声直到现在才真正平息。
他们说好的轮流休息已经换了三波，但十一在一整个期间都在观察伊琳。
那个女孩在洗过脸后才终于把原本的气质凸显出来，尽管仍然顶着红肿了眼睛，但好歹精神了一点。
看来代瑞和她家人的生死不明的确给了她很大打击。
这一点晓雨也是一样，十一看向正在值最后一班的晓雨，小姑娘尽管经历了各种打击已经疲惫不堪，但还是努力打起精神守夜。
看着她，十一的心突然被揪紧了。
伊琳也许在躲起来前她也见识到了人死的场景也说不定。
——但也正是因为那样。
十一又看向伊琳，她靠着货架上睡着了，似乎是在做噩梦，还时不时皱着眉头。
十一见识过怪物寄生在人身上的能力，所以从最开始遇见伊琳时就一直在提防她。
甚至如果不是晓雨在这儿，他可能一上来就把伊琳绑起来了。
他拿出手机，发现已经凌晨6点了，按季节来看可能天才刚刚亮，但考虑到要去的地方也会被其他人占满……
“哥？”
晓雨打了个哈欠。
“快点叫醒伊琳，我们要走了”
说实话，十一是不想带上伊琳的，多一个人就多一个负担，但他也没冷淡到那种程度，而且也会被晓雨怨恨——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去，哪？”
醒来的伊琳拍了拍脑袋，看起来还没有完全清醒。
“医院啊，护士姐姐和警察应该都在”
十一把矛分给她们，自己背上了留给代瑞的那份，顺手把斧头也用布系在了腰间。
“先热热身吧，你们用上厕所吗？一会尿出来了就糟糕了”
“唔……”
晓雨白了他一眼。
于是在一番准备之下，十一慢慢抬起来卷帘门。
“没有看见感染者和怪物”
他尽量小声的把卷帘门抬了起来，虽然不知道它们是否能听到是声音，但谨慎一点肯定没错。
“走吧”
在开到人可以钻出去的大小后三人依次钻了出来。
放眼望去整个街道上躺着各种各样的身体，但他们都有一个特点——头，或是身体整个被绞烂。
暂时明白了杀死怪物的手段，十一突然用矛将一个没有头的尸体刺穿，矛尖几乎没有受损，算是没有白费功夫。
“唔……唔唔”
一阵血腥味刮来，晓雨犯起了干呕。
“这……到底是……”
在一旁照顾晓雨的伊琳也说不出话来。
空气就这么沉静下来，突然，一阵琐琐碎碎的声音从隔壁的花店传来。
十一猛的回头，发现一只满是鲜血的触手已经伸向了晓雨！
该死！这个距离来不及了！
十一焦躁的催动身体，但伊琳比他更快。
“伊琳！”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晓雨拼命尖叫，一时间安静的街道嘈杂起来，三只残缺着肢体的感染者从四处汇聚。
那只巨型怪物把伊琳甩到了路中央，因为突如其来的冲击伊琳痛苦的闷哼一声再爬不起来。
该死！
怎么办！
十一看着被伊琳吸引过去的感染者，那么结果显而易见！
他必须趁机把晓雨带走！
于是十一回头去拉晓雨，但晓雨却避开了他。
“救救她！”
极其无理的要求……
仅仅是哭喊就要让人替她去送命吗？
所以说女人这种东西……
“伊琳！”
没等十一在犹豫中缓过来，晓雨已经举着矛冲了出去，但因为太害怕了，她没跑几步就摔倒在地上，眼泪和鼻水一瞬间涌了出来。
该死！
该死！
该死！
十一看了一眼花店那边的怪物，似乎受了重伤，在甩出伊琳后它就抽搐着绞成一团，不动了。
“爬起来！用矛！”
既然情况已经不支持自己的判断，十一立马举着两只矛边向倒在地上的伊琳大喊边冲了过去。
听到声音伊琳终于在恐惧中清醒了过来，在没有找到代瑞的情况下她怎么都不能死！
“啊啊啊啊啊！”
十一朝一只感染者冲了过去，借着冲刺的力道，他猛的抛出了手中的矛，矛刺进了感染者的肚子，一股血水流了出来。
但十一没有停下奔跑，他躲开地上的尸体，在靠近怪物时猛的跳上了旁边侧翻在地上的汽车地盘，然后抵着它跳了起来，在空中交换右手持矛，对准感染者的脑袋刺了过去，因为面骨较为薄弱，十一的矛从鼻骨处穿了进去，一击毙命！
这时伊琳也和面前的感染者开始了对峙，虽然是女生，但她为了陪代瑞练习篮球也稍微锻炼过自己，剩下的，大概就只有勇气了。
但她没有停在这里的理由，代瑞一定还需要着她！
有了目的，伊琳觉得全身的力气又回来了，她用双手紧握着矛，准备刺过去。
但感染者根本就不会给她留一丝机会，伊琳站稳脚步的那一瞬间，他一下猛的扑了过去，惊慌失措的伊琳用矛抵着他不住后退，如果只是普通人，伊琳的这一点觉悟大概已经能够击退对方了，但对手是感染者！
矛刺穿了肚子感染者也没停下来，一直顶到脊椎后，异样的手感从尖端传来，伊琳一瞬间脱力，几乎握不住木杆。
怎么办？
没有了阻力感染者径直扑了过来，伊琳的所有勇气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她绝望的跪在了地上……
但此时晓雨终于赶来过来，借着冲刺的力气，矛被她尖叫着从感染者后背刺了进去。
“伊琳！”
晓雨正准备去扶她，但伊琳却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
“后面！”
——已经晚了。
第三只感染者已经只有两米的距离就能扑倒晓雨，而她身前的感染者也像没事一样带着身体上的两只矛转过身来。
“诶？”
只是低声的疑惑，晓雨被吓晕了过去。
“晓雨！”
“晓雨！”
伊琳拼命的喊，朝晓雨爬动，但在那之前，十一已经怒吼着冲了过来。
他拿着腰间的斧头，像疯了一样咆哮。
先一脚踹倒了扑向晓雨的第三只感染者，然后挥舞斧头一斧头劈开了伊琳身前感染者的脑袋，血像泉涌一样喷了出来，甚至没有一秒的间断，他又转身砍向地上的感染者，斧头没入脑髓，白色的脑浆和鲜红色的血液喷在他的脸上，于是他干脆就直接用一只膝盖顶住感染者，用斧头宛如劈柴一样疯狂砍着他的脑袋。
十一沐浴在血中，宛如一只发了狂的野兽。
一时间血溅的到处都是，直到把感染者脑袋完全砍烂，十一才站了起来，就在他刚松了一口气时，一只还在动弹的触手碎片从感染者稀巴烂的脑浆中流了出来，后背一阵恶寒，十一猛然想起了感染者诞生的原因……
糟糕！
他飞快的扭过头去，却只看到近在眼前的矛尖，和举着它的伊琳……
而在矛的杆上，一只还在蠕动的透明怪物“吱吱”的怪叫着。
“没，没事了……没事”
伊琳圆睁着满是血丝的无神的眼睛，嘴唇不住颤抖。
末了，十一慢慢背起了昏厥的晓雨，
而在太阳洒下的晨光之中，伊琳丢下矛，坐在地上歇斯底里的痛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