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哪个吟游诗人曾这样描述过天斗帝国:
“这里一年四季都在下雪,
不光是切肤的寒冷
更多的是心底那层白霜。”
雪国躺在床上,冷峻的脸颊如白雪一般苍白,他放下手中的书籍向窗外看去。
今夜依旧没有月光,像这样的夜晚,他看过了太多太多了。
但不同于往常,公爵府内的夜景总是让他感到怀念,无论是宛如白昼的灯光,还是落英缤纷的花园。这种奢靡的景象,他只在梦中回忆过。
当然他并不羡慕,辉煌他曾经拥有过的,现在只是短暂的落寞。
就像是天空的太阳,起起落落,世间没有永恒的光明,漫长的黑夜才是人生。所以,守得住寂寞,才有资格享受繁华。
雪国,暗金色的短发根根分明,一双星眸也没有因为伤痛而失去了色彩,反而相当的精神。
雪国扭过头看向窗外的时候,脖子上纤细的肌肉从下颌滑下,流入到深深的锁骨中。他穿着一身蓝色的睡衣,上方的两个扣子并没有扣上,在明亮的灯光下反射出古铜色的美感。
此刻一阵晚风悄然而来,金色镶边的白色落地窗帘被掀起,随后又落了下来。
“滴答——”
雪国眨了一下眼睛,他伸出手背轻轻的触碰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在自己的颧骨下方,有一丝冰凉的触感,就像是女孩子冰凉的吻。让雪国波澜不惊的内心升起一丝悸动。
“哗啦啦——”
“咣当——”
淡蓝色的玻璃窗发出巨大的声响,冰冷的雨点从窗外灌了进来。
雪国没有任何反应,仍仍然沉醉在方才的沉思中。
“嘎吱——”
这时房间的门被推开,从门外小跑进来一个身穿白色女仆装的中年妇人,她是负责雪国起居的佣人。
妇人到了晚上,有些困乏,但雪国先生房间的巨响,又让她一激灵,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她连忙跑到雪国的房间门前,连门都忘了敲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打扰了雪国先生!”
这里的佣人大多不知道雪国少将的身份。说到底,她们这些佣人也只是无知的下人罢了。
雪国对于妇人的失礼并没有过多责怪,他并不想为难这个中年的妇人,或许她只是打了个盹,又或许是在厨房偷吃了客人剩下的晚宴。但不论如何,他们都不会有更多的共同话语,对于和雪国在同一个世界的人来说,雪国可以去斥责,可以去撇一个白眼,装模作样的怪叫,但对于和牲畜一样的下人,他并没有过多的责备,甚至他自己也没有发现,无论时间过去了多久,还是他的容颜慢慢的苍老,骨子里的骄傲从没有放下过。
毕竟他的名字,流着天鹅王族的血。
妇人走到落地窗边,伸出手将被吹的猎猎作响的窗帘卷到一起,双手上下翻动着,直到把窗帘卷在一起,妇人擦了擦额头的雨水,然后将卷起来的窗帘塞到腋下,腾出来的双手,将高大的玻璃窗严紧的合上。
“寒城的天气真是古怪,前几天还在下雪,今天晚上又下起了雨。”
妇人将卷起的窗帘重新散开,然后弯下腰,佝偻着后背,一道道捋开窗帘上的褶皱,最后妇人直起腰,然后伸出手敲了敲后背,转过头看向在床上拿着书正在愣神的雪国大声的说道。
“先生,窗帘是打开,还是给您拉上。”
见坐在床上的男子并没有回复,妇人上下打量了一下雪国,然后转过头,一只手摁在冰冷的玻璃窗上,一只手拉着窗帘的一端,然后用力的拉上。
白色的窗帘,宛若黑夜中的云海,一阵翻腾,遮蔽了黑夜。
“雪国先生比来到时候,气色好了不少。”
妇人转过身微微欠身说道。
“记得先生刚来的时候,脸色苍白的吓人,为先生擦拭伤口的时候,还会印出鲜血,今天换洗纱布的时候,已经愈合了。想来再过几天先生就能离开了。”
妇人看到雪国的视线略过她投向窗帘的隙缝处,从那里依旧能看到细密的雨珠挂在蓝色的玻璃上。
妇人见雪国和往常一般,冷漠的怕人,这种脸色她早已习惯了,但是对床上躺着的年轻人,她依旧抱有关怀的热心肠,就像是在关怀自己的子辈一样,在他的面前絮絮叨叨。
妇人并不知道当一个长辈的感觉,她从很小的时候就被卖到了公爵府中,直到现在也没有婚嫁,更没有子嗣。她的一生都在这所公爵府中忙碌。
也许就是这样的心情,让妇人有些自多多情。
“夜已经深了,雨水冰冷,若是让湿冷的空气吹到伤口上,那可就糟了。”
妇人再次嘱咐道,房间里,雪国的耳边,飘满了寒冷的雨声,和絮絮叨叨不胜其烦的话语。
前者冰冷,后者温暖,但两者的声音却很好的融合在一起,一样的细密,一样的滔滔不绝。
妇人没再说话,她微微弯着腰,立在离床不愿的地方。妇人双手紧紧攥着腰间的围裙,面容略微有些尴尬,粗糙的手背上被冻开的伤口隐隐约约有粉白色的血丝渗透了出来。
房间里回到了往常的安静,窗外的雨拍打在蓝色的玻璃窗上,然后溅成一粒粒细小的雨珠挂在玻璃窗上。然后互相汇聚,形成一道长长的冰流,从上到下,挂在玻璃窗上。
窗外的一切都模糊了,什么也看不清,灯光映射在布满水流的窗户上,折射出温暖的黄色光晕。
即使窗帘被拉上了,雪国依旧能从两扇窗帘间的缝隙间窥探一丝窗外的雨夜。
“先生早些休息,奴婢告退。”
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的等待,只能徒增尴尬,中年妇人,向后退去,然后弯着腰,小心翼翼的将房门拉开。
妇人的一只脚刚迈出去,只在房间里留下半个身影。坐在床上的雪国开口说道。
“这是第几日了。”
妇人听到房间里虚弱的声音,双眼略过一丝惊奇,这是雪国第一次和她讲话。但这种感觉让她内心有些忐忑,虽然之前的日子一直都是自己在自言自语,但是突兀的对话,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回先生的话,自从先生来到府中已经有两个周了,今夜过去,便是三月份了。”
妇人走了进来,然后将房门重新掩上,她看了一眼被窗帘遮住的雨夜,再次说道。
“也许是寒冷的寒流已经过去了,今夜才会下起这场雨的。”
在妇人说话的时候,雪国将手中打开的书合上,然后放在床前的桌子上,开口问道。
“公爵大人还好吧。”
“老爷前天刚见了帝都来的大人物,当时有幸服侍他们的晚餐,远远看到了老爷很开心的样子。”
妇人回想着早些时候的公爵府里的一场晚宴说道。
“但是殿下她并没有出席这场晚宴,听说是的了什么病,真是为他担心。”
妇人露出一脸的担忧,两根纤细的眉毛皱在一起,双眼中流露出不安的神色。
“雪姬吗?她怎么了?”
雪国好奇的问道。
“上个月管家大人带着殿下出去后,回来就是这样了,殿下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到现在也没有出来过。”
妇人想到了什么,然后脱口而出说道。
“昨天是我给殿下送饭,我只是将餐盘推到殿下门前,见一直没有开门,我就离开了。”
“她得了什么病吗?”
雪国问道。
“不清楚,但这天气这么古怪,也说不定着了风寒。”
妇人担忧的说道。
“现在公爵大人睡下了吗?”
雪国问道。
“没,来的时候看到老爷的书房依旧开着灯。”
妇人回忆着来时路过的书房门口,她看到书房的门没有关,就随手关上了,声音细微,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晚上还未休息的仆人只有几个人而已,包括妇人在内,直到天亮了,才能去休息的。
“是吗?”
雪国随意应答道,眼睛中似乎在思索着。
“寒城最近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雪国继续问道。
“好叫先生知道,我们这些下人是不允许擅自离开公爵府的。”
妇人面露为难的说道。
“但是前些日子听采买的姐妹说过,寒城的北边好像又出了几场命案,到现在凶手也没有被抓住,搞得寒城人心惶惶,听说前几天有几个魂师带着市民到北域都护府门前抗议来着。”
妇人大惊小怪的形容着那副景象,或许这是她那个姐妹告诉她的,但她形容的还是有模有样的。
“这件事没有人管吗?”
雪国听到后,内心升起一丝疑惑。他的右手食指微微屈起,青筋蔓延顺着指尖蔓延到手背上。但这只是一瞬间,很快雪国还是那副平淡的样子。
雪国看着眼前这个妇人,然后将被子中的右腿翘了起来。
看来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雪国心中想到,然后开口问道。
公爵府中只有很少见过他样子的人,或许有些见过,但也并不知道他真实的身份,只会像妇人一样把他当作一个大人物。
“听说北域都护府军部的大人物失踪了,到现在也没有找到。”
妇人再次回到道。
“哦?”
雪国挑了挑眉毛,平淡的说道。
“那可真是闹了个大笑话,能把自己的上司给弄丢了,可是真的愚蠢。”
“谁说不是那。”
妇人符合说道。
雪国左右环视了一下,然后抬头问道。
“有烟吗?”
妇人像是没有听清,然后睁大了眼睛,微微张着嘴,样子有些滑稽。
雪国见状,有些无奈,虽然这个要求有些难以启齿,但他还是再次问道。
“烟,就是点着了能冒烟的长棍。”
雪国双手舞动,形容出一根烟的样子。
“我知道,但是先生,老爷命令过我们,不让我们给您带烟,但这也是为了您好,毕竟您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
看到妇人为难的样子,雪国没有过多为难,雪国皱了皱眉毛,双手将被子向上拉了拉,然后往上移动了一下,靠在床头。
“你先下去吧,我要休息了。”
雪国从桌子上拿起那本他还没有看完的书,然后说道。
见到雪国赶人,妇人不好说什么,只好微微欠身,然后推开门离去了。
走廊上的脚步越来越远,直到没有了声息。
“哗啦——”
窗外的雨越来越大,密密麻麻的雨滴声淹没了雪国的思考。
突然透过窗帘的缝隙,一道黑影立在窗前。
雪国虽然视线放在手中的书上,但他早已经感觉到了。
“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