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森林如同铁壁一般,将众人囚禁在这一方天地中,如果抬头望去,夜空还是那个夜空,心境却又些许不同。
这个夜里的月锋利的如同一把弯刀,像极了北方的狼觅食所露出的尖牙,那种月辉洒落在人的身上,依旧是寒冷刺骨,依旧是痛彻心扉。
萧瑟盘坐在地上,脚底下铺着一张虎皮,这张是千年魂兽的虎皮,因为它对他露出了尖牙,所以被剥了皮。
或许有可能是萧瑟自己需要,冬季的玉龙山脉比以往更冷一些,虽说可以用魂力抵御,而起萧瑟也有赤裸着身子横穿这条山脉的能力,但如果仅仅是为了御寒,或许这张皮有更多的妙用。
比如说现在,他就可以稳坐在虎皮上,既暖和,又舒适,远远比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要强很多。
人就是这么自私的生物,因为有了需要,就会有索取,或者抢夺,或者是杀戮。还会露出可笑的怜悯,悲天悯人。
真是矛盾,如果要做坏人就别去做些让人恶心的善事。
萧瑟手中旋转着烧了一半的木柴,半截木头被烧成火红的焦炭,青红色的火焰一圈一圈在枯朽的木炭上摇曳,这是他最后的余晖和热度,烧完了也就没了,变得和石头一般,平平无奇。
萧瑟随手将剩下的木头也扔了进去,夜明无风,清澈明朗,远处树梢有些许落雪溅落,被清扫在四周的积雪有了一丝灰败。本是不染尘土的天上雪,落在地面就沾染了红尘。
以前听一个被他杀死老头说过:
“雪原本是清澈宁静的,落在地上就沾上了泥土变成了黑色。从天上生,这是因,落在地上死,这是果。而这三万里的天空,他落下来的瞬间便是人生。谁说的青春呐。”
老头叹息了一声,苦笑的咳嗽了几声,吐出几口夹杂着内脏的血。
“你觉得我是坏人吗?”老头笑了笑似乎并不在意即将到来的死亡。
老头将双手手掌朝天,缓缓放在地面上,佝偻着身体盘坐在地上,带着一丝怜悯,和爱惜看着当初那个萧瑟。
那一夜,狼牙月。
萧瑟回想起当初那一幕又抬头看了一眼天边的月牙,虽然月还是那个月,或许万年以后也不会改变,但人早已不是那个人了。神又如何,人又如何,心都会老的,唯一不变的还是那个月。萧瑟想了想,他觉得月也会老,总有一天不会放出光,就像木头一般,最终变成了一颗又黑又没有温度的石头。死寂,冰冷。
想到这里萧瑟内心不禁有些凄凉。他看了一眼躺在对面呼呼大睡的胖子,还有安静的修炼着的玉天星。嘴角露出一个带着一丝暖意的笑容。
他就像是燃烧殆尽的木头,哪怕挤出一丝温暖都要很努力。
看着面如冠星的玉天星,他顺着飘散的发丝看到他光亮的额头,从额头又看到他仅仅闭着的双眼,虽然隔着眼皮,但他却看到了那不停转动的眼珠,突然有感觉有些好笑,但萧瑟依旧面如黑炭,冰冷的像个石头。
玉天星那稚嫩的脸上挂着一丝红润,应该是被冷风吹的,嘴上泛着皮,干裂的露出几道血丝,这里的风虽然不大,却很干燥。
但这个小鬼已经适应了这里恶劣的环境,或许对他来说,我和环境相比更恶劣吧。
萧瑟心中想着,“原来自己也变成了可憎的人了。”萧瑟冷漠的脸上冷落分明,此时侧脸的肌肉颤抖了两下。
“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自己在做什么那,应该是在玩着父亲给我做的那个木马吧,萧瑟脑海中掀开了久违的尘封记忆。”
那个地方叫萧家寨,寨子中老老少少也有百十口人,家家户户邻里邻居都互相认识,男人们白天随着父亲出去打猎,也会接一些帮人猎取魂环的事情,日子虽然过的平凡,但也有平凡的快乐。
每天自己都会骑在父亲三岁时给他造的那个木马上,每当父亲带着寨子里的男人回来的时候自己都会扔下自己心爱的木马,然后跑到寨子门前。
那个记忆中模糊的男人总是哈哈大笑,扔下各种兽皮,跑过来将自己用双手捧起来,然后放在自己的胡渣上蹭来蹭去。
而这时候自己总会用力的推着他那张大脸。
母亲那时候总会站在一旁看着我们开心的抱在一起,她总是那样,不悲不喜,宁静的倚在门前,像一束山里的玉兰花。
直到我六岁那年,武魂觉醒了,父亲凝重的看着我的武魂,但什么也么说,母亲却哭了起来。
我疑惑的问父亲,母亲在哭什么,父亲只是僵硬的咧开嘴,像往常一样大笑着将我抱了起来,然后在我耳边说道:
“没事,你娘是在开心。”
“你是我的儿子,最棒的儿子。”父亲抱着自己转着圈圈,自己也开心的笑成了花。
母亲却哭的更伤心了,他从来没有看见过母亲哭的稀里哗啦,就像是被雨水淋湿的玉兰花,柔弱,无助。
从那一天起,母亲就很少说话,只是把自己锁在屋里,父亲却待他像往常一样,寨子里的人却不像从前一样了,他们会拉着自己的孩子告诉他们离开自己,那些会抱起自己的叔叔阿姨,现在看到自己跑过去,也只是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复杂的说一句长大了。
我很伤心,然后去找母亲,那一夜她抱着自己哭了很久。
之后再也没有去找母亲诉苦了,直到很久很久之后才明白,那种感觉,是人心中最深的恶念。
萧瑟呼出一口气,看着眼前快要熄灭的火堆,伸手拿过几根木柴,扔进火堆里。然后耳边听着胖子的呼噜声夹杂着些许遥远的狼啸,带着如月光的凄凉。
他看了看月亮的位置,然后再一次闭上了双眼。
“夜还长,月凄凉,焰如雪,面如霜。。。”
那一夜火烧的很旺,从山脚烧到山顶,从寨子最东面的树林,烧到了西面的泉水。整个寨子就像是一条烈火中挣扎的火蛇。
到处都是火,空气中弥漫着黑色的烟,耳边响彻着人们的凄厉嘶喊。
那时候我就如往常一般,呆呆的坐在那个木马上,摇摇晃晃的看着半扇木门被烧成一半砸落下来,我也只是象征性的缩了缩脖子,看着那妖艳的火焰,我第一想到的却是美丽,我从没见过这么炽热,而又温暖的东西,夹杂着滚滚的灰烟,宛若尘土中绽放的花朵。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凄厉的嘶喊。
“能不能杀他。”
那是母亲的声音,依旧是软弱无力,用一种祈求的语气苦苦哀求。
“贱人。”说罢,我就看到一淌热血洒在白色的窗纸上。
我骑在木马上,耳边一直记得母亲出门时对我说过的话。
“要开心的玩,不要让我和你爹担心,无论发生什么那,也不要出去,知道了吗?”
那时候母亲依旧带着一脸的凄清,就像是他身上白色的衣服,带着白雪一般柔美的声线对自己嘱咐。
现在我看到窗户上那刺目的血痕,也只是长了张口,浑身颤抖的用手把住木马,我用力的晃着他,用力的不让他停下来。
“月儿——”
父亲那撕心裂肺的喊声依旧响彻在我耳旁。如同厉鬼一般,我从没听过这么可怕的声音。
“啊——”
父亲似乎很伤心,我也很伤心,我的眼泪像是金珠珠一滴一滴砸在木马身上。木马还是傻傻的笑着摇晃着,那快要被磨没的颜料勾勒出一副诡异而有恐怖的笑容。
“他从来没有爱过你,他永远是我的。”
“奸夫**!”
“哈哈哈!”
突然门上出现一个身影,我很熟悉,我知道那是我父亲。
我的视线缓缓向下一只还在流淌着鲜血的兽爪穿透了父亲的胸膛,以及燃烧着的木墙。
那只手缓缓旋转,一捧鲜血从手腕处的那个破洞喷射而出,但那只浸没在鲜血里的兽爪却丝毫没减凶狠,而是将爪子翻了过去,然后缓缓捏住爪子里的那个东西。
那时候我已经看清楚了,那是一个还在跳动着的心脏。
“嘭——”
兽爪狠狠将心脏捏爆,猩红的鲜血四处飞溅,我那时也感觉自己的脸上有些温热。但还是摇着木马,呆呆的看着这一切,虽然心里害怕的不得了,眼泪也没命的哗哗流淌,但却一声都不敢吭。
粘稠的鲜血顺着兽爪流了下去,然后他缓缓将手收了回去。
“你会遭报应的,我和月儿在地狱。。。。。等。。。你。戴。。。”
我当时并不知道他是谁,父亲也只是模糊的发出几声咒骂。
火焰燃烧的墙壁,滚滚浓烟淹没了视线。
在燃烧了一半的那面破木墙上,从那个还在燃烧的小洞我看到了那个染着鲜血兽爪缓缓变成了人类的手,但鲜血还不住的向下滴落,在那个人转身那一刻,我看到了,那个串在黑色绳子上的狼牙,那个还在染着鲜血的狼牙,那是他母亲的。
后来自己就被滚滚的浓烟熏的晕了过去。很久以后自己才醒了过来。
那时候我站在一片废墟之上,整个寨子被烧的只剩下了我和那个木马,那时候我并没有想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了。
我只是四处寻找着,但到处都是冒着烟的建筑,还没燃烧完的建筑,到处都是焦尸发出的奇怪味道,混合着呛人的黑烟,自己哭的很伤心,像是要把这一辈子的眼泪都哭出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