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一路昏迷不醒,脸色更是苍白的吓人,顾承东同她坐在后面,轻轻地抱着她,脸色更是好不到哪里去。车子一路狂奔终于到达医院。
安雅像是做个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小时候的自己,在爷爷家庭前的院子里,爷爷在摘草莓,一颗一颗的像红色的宝石。
奶奶就站在她身边端着一盘子洗干净的草莓,将最大最红的一颗递给她,那颗草莓真甜,甜的她想掉眼泪……
她又梦见,她和爷爷在书房练毛笔字,黑色的墨汁带着特有的墨香在宣纸上晕染开来,她抬头望向奶奶,奶奶正看着她冲着她笑……
她又看见那样的场景,爸爸妈妈都离开了,哥哥们也都离开了,她好像要结婚了,可是奶奶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她拉着自己的手,深深地看着自己,像是要把自己看进心里一般。那个时候她不懂那样的眼神代表了什么意思,除了不舍,还有更多的担心,不忍和心疼……
忽然间,所有梦见像是被打破了一般,她坐在白色挽幛的床上,
那是奶奶生前的房间,全部布满了白色,可是奶奶去了哪里了……
她一个人不知所措,不停地哭起来,忽然她觉察到似乎有谁走进来了,她擦着眼泪望去,看见奶奶就站在门口看着她,依旧是慈爱的眼神,她说:“小雅……我的小雅……”
“奶奶……奶奶……”安雅一下子高兴起来,奶奶回来了,你看奶奶没有走,她舍不得自己,她一定会等自己。
安雅想要跑进奶奶的怀抱里,可是奶奶远远地站着,冲着她缓缓地摇摇头……安雅的泪一下子涌出来,奶奶的模样也渐渐模糊起来……
顾承东抱着安雅进了急救室,一路上安雅的眼泪就不停地在流,嘴巴里喃喃地不知在说些什么。她躺在他的怀里,泪水沾湿了他的衬衫,温热湿粘,更加让顾承东心烦意乱。
医生在对安雅做详细的检查,顾承东站着医院的走廊上等待,他的耐心在一点点的耗尽,一手扯开了领带和袖口,西装外套早已不知丢在哪里,他觉得身上所有的东西都在紧紧地缠绕着自己,让他不得喘息。
走廊另一端传来急切的脚步声,来人带着满脸的担心和怒气,他站在顾承东的面前问道:“安雅怎么样?”
顾承东看着这个竟一路跟到医院来的纪正扬,眼睛微微眯起,说道:“安雅?你叫的倒是顺口,我老婆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纪正扬看着顾承东的脸色以及冰冷的眼神,知道他已经对自己做了戒备。
“我跟安雅是好朋友,我只是担心她……”
“担心她?我的老婆不需要别的男人的担心!”顾承东声音冷冷。
“顾承东,事到如今你还在怀疑安雅是不是?安雅究竟为什么离开,为什么去美国,你到底理解吗?懂吗?”纪正扬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冰冷的像黑色雕塔的男人,这就是安雅爱上的人。
所有憋在心里的话,终于忍不住拿出来质问他,他究竟要折磨安雅到什么时候?
“顾承东,她记得你所有的习惯,所有的喜好,所有的禁忌。那你知道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吗?你什么都不给她,她却依旧认准了你,你到底凭什么?”
“我凭什么?”顾承东的所有的怒气被他牵了出来。
安雅的不辞而别,安雅的杳无音信,安雅回来后的短发,安雅的不言不语,安雅在他耳边说着恨他,一直到现在的昏迷不醒,他所有的担心和思念都被纪正扬的质问化成了怒气。
“就算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她也是我顾承东的老婆,跟你纪正扬没有半点关系,她身上的一分一毫都是我的!我告诉你,不可能的事,你最好连念头都不要动,否则我不客气!”顾承东向来是个沉稳的人,他极少冲动,可是这一次他几乎要动手了。
看着顾承东愤怒的眼神,纪正扬知道,他是没可能了,顾承东的眼神里有了对安雅的爱,浓的化不开了……
“顾承东,安雅不是普通的晕倒,她……“纪正扬的话未说完,抢救室的门打开,医生走了出来。
“顾先生,您太太怀孕了,现在有危险。”
“什么?”顾承东有些不敢相信,她怀孕了,真的怀孕了……
“由于劳累过度,伤心过度,您太太的情况非常不好,现在一直昏迷不醒。还有……”医生看了看顾承东认真的说道:“顾先生,您太太现在心音不正常,心率过快,怀疑是心脏病的症状……”
“心脏病……”顾承东从来不觉得这种事情会发生,可现在却切切实实发生在了安雅身上。
“所以我们最担心的就是心脏病和孕期症状在一起,原本就很危险,现在她突然晕倒,情况不容乐观。顾先生,您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顾承东的心好像被紧紧地压住,一瞬间没了心跳一般。
“准备?你要我做好什么准备?你是要我不要孩子,还是不要妻子?这样的准备,我不做!”他几乎是失控了,一双眼睛黑冷着吓人。
安雅进了特护病房,加上了呼吸机,她柔弱的像一片羽毛,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可就是不睁开眼睛。
顾承东知道自己刚才冲动了,怀孕的消息,心脏病的消息,冲击着他的心脏,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双方长辈恐怕是瞒不住的,尤其安雅又是在众目睽睽下晕倒的,现在虽然追悼会该结束了,他们很快就会来医院的……
顾承东隔着玻璃窗望进去,安雅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没有淡淡地微笑,没有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手指纤细而苍白,看上去毫无生气。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纪正扬走过来问道,这个时候他只是作为关心安雅的一个普通人而已。
“留住安雅。”顾承东低低地冒出四个字,似乎在想了很多之后,他不得不作出这样的决定,他不能失去安雅,即便她现在恨他!
“若是舍弃孩子,安雅会恨你的。”纪正扬皱了眉,道:“这个孩子差一点儿就留不下了。”纪正扬深深地吸了口气。
“在美国的时候,安雅也是忽然晕倒被送到了医院,当时医院就诊断出她怀孕了,她高兴的又哭又笑,可是她却决定要流掉这个孩子。”
顾承东耐心地听着纪正扬讲述安雅在美国的事情,他可以想象安雅的表情,哭了,又笑了……他想象着心脏一点一点的破了个大洞……
“我劝她,流产毕竟会对身体造成伤害,我不忍心安雅受到伤害。可是安雅对我说,你不爱她,孩子就会被牵连,孩子会成为你们的累赘……”纪正扬一字一字地讲述着。
“我看着她进了手术室,可是她又哭着跑了出来,她终究是狠不下心来,说即便是跟你分开,她也要留住这个孩子。你知道为什么吗?”纪正扬抬眼看着顾承东,有些事情必须让他知道。
“因为在马上要手术的时候,她收到了你给她发的短信,那是唯一的一条短信……”纪正扬吸了口气。
“顾承东,你什么都没做,只是一条短信,就能让她回心转意,你知道她有多爱你吗?我唯一输给的不是别的,是时间,我出现的时候,她已经嫁给了你,我错过了遇见她最好的时间……”纪正扬已经表明了所有的意图。
顾承东忽然想起房间里的马蹄莲,桌子上的小金鱼,衣帽间里的巧克力,以及她一针一线做的刺绣,她偷偷买给他的领带……
在家中的每一个地方都留下了对他的爱,这份爱,从无到有,从不知所措到伤心欲绝。一点一滴,她自己仔细的,用心地描绘着,可是他却一直懒得去理解去看,也从没看懂过……
医院里的人越来越多,他看见自己的妈妈还有安雅的爸妈正在赶过来。他早就该想到,安雅才是顾家和安家的纽带,他早就该明白,爷爷当初为什么会执意让他娶安雅,他早就应该看出来,母亲和安雅之间已经有了不可取代的感情。他更应该早就知道的事,安雅爱上了他,他也爱上了安雅……
她哭着在他怀里说:“顾承东,我恨你,我更恨我自己……”是啊,有多爱就有多恨。他现在全明白了……
“承东啊,安雅怎么样了?”所有人围着他,焦急地询问着。
顾承东树立起所有的信念跟大家说着,这又喜又悲的消息。
这该是多么高兴的事儿啊,可是安雅现在就是醒不过来…….
“妈,我在这儿守着,她一定会醒的……”他要尽他的全力保护她一次,安雅你一定要给我这个机会。
长辈们纷纷不舍地离开,安家人承受的打击太多,不能再出现任何事情。顾夫人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一面宽慰着安夫人离开。
“哥,我们找最好的医生,我也会从旁协助,大嫂会醒过来的。”顾尚南安慰着,没想到他回来读医学院,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可是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没关系,以前都是你等我,现在换我等你,好不好?
顾承东安排了所有最好的VIP病房,安排顾尚南接洽到最好的医生,从他们结婚到现在他好像真的都没有为她做点儿什么,他也总算是明白,妈妈和爷爷口中说的,他总是欺负安雅是什么意思。
顾夫人的意思是安排几个护工轮流照顾,可是被顾承东拒绝了,顾夫人明白儿子的意思,只是不知道,这一次还来不来得及了。
儿子和安雅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说,她也能猜到几分。两个人都是心气极高的孩子,心里有什么又都是不愿意袒露的。尤其是承东,从小就是一副冷面孔,对人向来也是不温不火。而安雅明明是个漂亮又温柔的女孩,却因为家中变故,不得不将所有心事藏起来,对着承东她这个所谓的丈夫,她如何敞开心扉啊?
“你放心,小雅的事我们一定竭尽全力,我们一定保护好小雅。”顾夫人握住安夫人的手说道。对于一个母亲来讲,这么多年的分别,终于见面,却又要承担这样的打击,是谁都承受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