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午休时间,秦木蓉去齐佑琪病房看她。
慕容熠见秦木蓉来,起身拿了水壶出去打水。
从齐佑琪醒来之后,秦木蓉从来都没问她车祸原因。
今天齐佑琪突然提起这事。
她问着:“木蓉,那天你去慕容家干嘛了?”
秦木蓉的神情微微一暗,说:“没事。”
齐佑琪说:“那天我看你从慕容家出来,神情很不对劲,开车差点撞花坛上,我担心你,一路跟着你,一直在你后面摁喇叭,你都没反应。”
秦木蓉回想了一下当时情景,满脑子一团乱的她的确是没听见齐佑琪摁喇叭。
“对不起,当时在想事情。”她有些敷衍地回答着。
“是在想慕容轩的事吗?”齐佑琪并不打算结束这个话题。
秦木蓉不说话。
齐佑琪又说:“木蓉,你知道慕容轩去非洲做援医了吗?”
秦木蓉霎时盯向她看,眸间有着不敢相信:“什么时候的事?”
齐佑琪也看她,说:“我出车祸的第二天,他留下一封信走了。”
秦木蓉避开她的视线,神情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沉默着。
“他喜欢你,是吧?”虽然是问她,可齐佑琪的眼眸很是肯定。
秦木蓉还是躲避着她的目光,轻声说:“佑琪,我不想说这件事。”
齐佑琪只好沉默下来。
这是两个人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彼此间的沉默是如此尴尬。
好在慕容熠打水回来,秦木蓉找了个理由,先离开了。
出了病房,秦木蓉的眼里开始含着泪花。
想着慕容轩那天跟她说的话。
他说:你只管你的幸福,不要在意我喜不喜欢你,如果我对你的喜欢,让你感觉到不舒心,那并不是我喜欢你的本意,你纯当不知道这事。
他说: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不会让你知道我的存在,只要你过得幸福,我就很满足了。
秦木蓉想着想着,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她拼命捂着嘴,避开人群,乘着电梯上了顶楼。
难怪这两天慕容夫人看上去精神状态不是很好,看见她总是欲言又止。
慕容夫人是不是有些埋怨她逼着慕容轩选择了非洲援医这条路?
秦木蓉越想越伤心,如果她假装不知道这件事,慕容轩是不是就不会走?
她没想过自己会伤害慕容轩,她蜷缩在阳台一角,连阳光都晒不到的地方,默默地流着眼泪。
直到鲁护士长来电话。
铃声响了好久,秦木蓉才接起来,她抹了一把眼泪,稳了稳情绪,说:“喂,鲁姐。”
“你在哪呢?”鲁护士长那端焦急地问。
秦木蓉说:“在住院部。”
鲁护士长话语依旧急切,说:“快回来,来了接诊通知,凯旋路发生大型车祸,陆续伤者正往咱这边送。”
秦木蓉挂了电话,就往楼下跑。
这也许就是她选择急诊科的原因吧,忙碌到可以让人忘记了忧伤不快乐。
从那以后,齐佑琪再也没在秦木蓉面前提起过慕容轩。
再说秦雅和李涯这边,那天秦漠从医院回去,在大厅里,看见秦雅和李涯坐在沙发上,秦漠就明白了什么,他把李涯叫到书房。
秦雅有些担忧,不明白秦漠为何只独叫李涯一人。
李涯给了她一个宽怀的眼神,让她安心等着他下来。
他跟着秦漠进书房,秦漠突然一个回转身,拳头直面朝他脸上袭去。
他没有躲。
事实上秦漠的出拳速度跟以往相比,慢了一点,他相信以李涯的身手,李涯完全可以避开这一拳,但见李涯不仅不躲,还看似心甘情愿地挨这一下。秦漠的拳头在他鼻子前两公分处及时停止。
秦漠的神色凝肃着,很快跟着一扬唇,拳头化为掌,轻轻拍了拍李涯的肩膀,说:“好好对小雅。”
李涯感激地看着他,眸间责任满满,话语异常坚定:“漠哥,你放心。既然我迈出了这一步,就会为秦雅负责到底。”
秦漠微拧眉:“我需要的,不是你对她的责任。”
李涯知道他话语中什么意思,他沉默了一下,说:“漠哥,虽然我忘不了苏敏,但我想明白了一件事,秦雅对我而言,跟苏敏一样重要。”
他在回来的路上,跟秦雅说了苏敏的事。
秦雅流着泪跟他说:没有人要你忘记苏敏,你也不用逼着自己去忘记,一个在你心里刻骨铭心那么多年的人,岂能说忘就能忘的。而且能让你如此为难,说明我在你心里跟她一样重要,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一点也不难过,相反我很高兴,真的。
在听到秦雅说的那番话后,李涯如释重负。同时也在心中告诉自己,这一辈子,他已经失去了苏敏,再也不能辜负了秦雅。
秦漠犀利的眸光盯着他,仿似望入他内心深处,随后秦漠低笑着,说:“我相信你不会让小雅难过。前段时间看她时常为你伤心,若不是看在咱们这么多年兄弟情分上,我早就想打你一顿解解恨了。”
李涯神色也没那么严肃,回了句:“谢漠哥手下留情。”
出了门,与楼下秦雅四目相对。
秦雅立即迈着小步朝楼上奔来。
她依稀记得小的时候,谁欺负了她,都会被哥哥一顿猛揍。
她跑到李涯跟前,上下看着,目光担心极了,问着:“哥有没有为难你?”
秦漠跟着走出来,假意不满说:“现在哥在你眼里,是个暴君不成?”
秦雅垂了一下眸,小声地回了句:“没有。”话虽这么说,可她的行动出卖了她的内心,她抬手检查着李涯上下,眸光满是忧心。
李涯握住了她的手,微微一笑,说:“我没事,我很好。”
秦雅亲自确认过才放下心来,有些歉意地朝秦漠看去一眼,然后拉着李涯,说:“李涯,跟我去房间,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当着秦漠的面,她牵着李涯的手,领着李涯去房间。
秦漠一挑眉,他知道秦雅是让李涯去看她画的那副画,可也不知为何,脑海里忽然想起一句话来:女大不中留。
他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还好秦雅只是他的妹妹,如果将来,他和沈慕云生了个闺女,闺女就这样跟人走了,他一定会伤心死。
李涯跟着秦雅,当走到秦雅房间门口时,李涯的脚步有些迟疑。
秦雅觉察到了什么,脸微微泛着红晕,说:“我只是想让你进来看样东西,又不会吃了你。你在害怕什么?”
李涯红唇一抿,唇角微微上扬,说:“我只是担心你会害怕。”
秦雅垂了头,说:“有你在,我就不怕。”
她推开房门。
李涯闻到了一股油墨香。
很快,他看见了那幅画。
画里,是他。
他有些震惊,他震惊的不是画,而是画上面秦雅的落款。
秦雅的签名有个独有特点,不管是中文名还是英文名,她总是在最后一笔带上一个爱心的形状。
而苏敏,也有这个习惯。
李涯忍不住问道:“秦雅,你认识苏敏吗?”
秦雅疑惑地摇了摇头。
李涯想起什么,说:“苏敏的英文名叫Carefree。”
秦雅瞬时想起那年在爱尔兰遇见的一个学生。
她说她叫Carefree,来自中国江城。
秦雅对她印象这么深,是因为她来自江城,还有她的英文名是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意思。可偏偏她一点也不无忧无虑。
原来她就是苏敏。
秦雅比较内向,苏敏却比她还要内向。她住在秦雅隔壁的亲戚家,因为自幼心脏不好,高考那年心绞痛发作,没能参加考试,父母就送她来爱尔兰养养身体。
她喜欢画画,知道隔壁住着的是爱尔兰知名画家后,托亲戚去找秦雅,希望秦雅可以教她画画。
秦雅初见她时,她紧张的一直不敢看秦雅。
原本秦雅不收学生,因为秦雅本身喜静,画画的过程又是非常安静的一个过程,可一听苏敏来自江城,又见苏敏与自己一样,不爱同人多交流,于是破例,收下苏敏当自己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学生。
秦雅回过神来,有些泪流满面,喃喃说:“原来苏敏就是Carefree。原来她已经不在了,我说怎么突然失去了她的消息。原来她已经不在了。”
苏敏回国后,两人通过网络视频,秦雅继续教苏敏画画,两人之间,除了画画,从不多聊,有时视频就开在那里,苏敏在这边画着,秦雅在那边画着,两人都默无一言,直到苏敏画完,将画对着镜头给秦雅看时,秦雅才出声指点一两句。
苏敏在她的落笔签名处,也学秦雅,画了个爱心。
秦雅记得那天,苏敏突然跟她说:Eric,我要结婚了。
Eric是秦雅的英文名,中文解释是一种植物名,然而,它还有另一层意思,是老式挪尔斯语“所向无敌”的意思。
这是秦雅的外公给她取得名字,他希望将来秦雅做一个意志坚强的人。
秦雅在视频这边说着恭喜。
苏敏掩饰不住幸福地说:今天我不能跟你学画画,我要早点睡,明天去选一些婚礼用品。晚安。
秦雅笑着,挂掉了视频。
从那以后,秦雅再也没收到关于苏敏的消息。住在她隔壁的邻居,早已搬走,所以秦雅根本打听不到苏敏的消息。
她以为苏敏结婚后,因为忙,没有闲暇时间画画,所以也就用不着她了。她没想到,苏敏是在跟她说了晚安的第二天,出意外死了。
秦雅霎时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