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熠这一刻神情满是严肃,又非常认真,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随时待命,似乎齐佑琪一点头,他就真的会伸手去帮齐佑琪揉肚子。
他望着齐佑琪的眸光让齐佑琪冷不丁咽了下口水。
齐佑琪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他对她的关心,竟会让她感觉到一丝心乱。
她应该在害怕,她害怕在这段假婚姻里,慕容熠他当了真。
她可以接受他人前一秒入戏的深情,但私底下,他对她好,她总觉得有些不妥,不,是非常不妥!
她移开视线不看慕容熠,大口大口喝着红糖水,将红糖水一饮而尽,递过杯子去,说:“其实喝红糖水就行,红糖水挺管用的。”
慕容熠接过杯子,看着她:“不疼了?”
齐佑琪猛点头,说:“不疼了,不疼了。”
慕容熠认真地说:“那要不要再来一杯?”
齐佑琪没忍住打了个嗝,有些尴尬地道:“暂时不用,让我缓一会儿。”转了话题问他,“你怎么没上班啊?”
“刚破了大案,局里体恤前段时间的辛苦,让我们休息两天。”慕容熠说。
齐佑琪微皱了眉,这么说,这两天,他都会在家?
果然,慕容熠又道:“这两天我都会在家里,你有什么不方便做的事,随时招呼一声。”
肚子传来的一阵疼痛让齐佑琪不由在被子里揪了自己肚皮一把,但又不能让慕容熠看出她疼来,她装着要躺下睡觉的样子,弓着身子来缓解大姨妈所带来的疼痛,说:“好的,谢谢,我现在想休息一下,麻烦你能把门带上吗?”
慕容熠听出是逐客令,点了点头,拿着空杯子,出了房间。
在客厅呆了一小会,他拿起手机,查阅着什么,又查阅到什么,他抓了衣服走出大门。
等再回来时,他手里多了些东西。
再次敲开齐佑琪的房门,他把东西递给齐佑琪。
齐佑琪刚刚疼过一阵,有些虚弱地问道:“什么?”
“暖宝宝,暖手袋。你敷一片暖宝宝在肚子上,我看他们说热敷效果比较好。”慕容熠又指着袋子里一些小药瓶,说,“这里还有维生素E、ω-3脂肪酸、维生素B1、维生素B6、镁补充剂,吃了都可以缓解疼痛。”
齐佑琪有些盛情难却地看了他一眼,撕开一片暖宝宝,贴在小腹上。一会小腹暖暖的,的确让她舒服了许多。
她感激地道谢:“谢谢啊!刚喝完红糖水,那些维生素什么的,就不吃了。没想到你还挺会照顾人的。”
“我只会照顾你!”慕容熠说。
齐佑琪装着没听见的样子,闭了眼。内心却在不断问着自己:他为什么私底下也对她这么好?是因为她答应“租”了个房间给他睡吗?对,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齐佑琪半是安慰半是洗脑地在心里对自己说。
另一端医院住院部。
李涯在后院花坛边坐着,这里能看见住院部的大门,也能看见301病房此刻站在窗边的温雅。
李涯不明白为何自己见到温雅会有心痛的感觉,四年多了,原以为他的心房早已麻木,却不料只需轻轻一碰,那个平时小心翼翼回避的伤口仍然痛彻心肺。
他想,也许是因为,温雅跟她一样,都是比较谨慎、胆小,又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吧。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她第一次鼓起勇气,眼神坚定,没有退缩地对他伸出手,说:教官,你敢跟我走吗?
他敢,他当然敢。他等她这句话,等了好久好久。
可是,他刚牵了她的手,他刚许了她一个未来,并毅然决然为她退了伍给她一个无需提心吊胆的安稳,老天爷就残忍地拆散了他们,让他们从此再无相见之日,就连梦中,他也几乎忘记了她长什么模样。
这四年,他如行尸走肉,怨恨过,绝望过,剩下的是无尽的孤独。
温雅站在窗口,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一眼就看到花坛边坐着的李涯,明明花园里有那么多的人,可她的眼中却只看得见李涯一般。
现在,她眼中的李涯,就像一颗失去光辉的星辰。
温雅担忧地望着他,有些不明白他怎么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温小曼,见温小曼还在熟睡中,她悄悄地走出病房。
她不认路,几个护士又语言不通,她只好凭感觉去找后院。
还好她找到了,她站在那儿,想了一下,然后脚步毫无迟疑地朝李涯走去。
“你为什么在这儿?”她问李涯。
李涯瞬时戒备起来,一看是她,又松懈一些,不答反问:“你怎么来了?”
温雅说:“我在窗户那,看见你在这坐着,就凭着感觉来找你,你有心事?”
李涯回道:“没有。”
温雅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下来。
李涯也不说话。
片刻,还是温雅先开了口,她看向李涯,问着:“你今天,在机场,应该不是跟我偶遇吧?”
李涯看着她,很快又避开了她的目光。
温雅说:“他变得那么高,又带着墨镜遮去了半张脸,难怪我一时没认出他来。是他让你跟着我的吗?”
李涯还是不说话。
温雅语声变得有些伤感,说:“其实,我叫秦雅。秦漠是我哥,同父同母的亲哥哥。当年我们的妈妈,为了逼爸爸离婚,欺骗爸爸说我不是他亲生的。所以秦漠哥一直以为,我们是同母异父的兄妹。”
李涯瞬时瞪大了眼眸。
卫斓当年带走秦雅,找到旧情人温胜利,并欺骗温胜利说秦雅是他的骨肉,温胜利才与卫斓结了婚。
秦雅因为离开秦贤秦漠,一段时间十分自闭。直到妹妹温小曼的出生,她才渐渐有了笑颜,潜意识里,她疼爱温小曼,就像以前秦漠疼爱她一样。
但她对温胜利和卫斓两人,始终没有和颜悦色过,甚至从未叫过温胜利一声爸爸,无论卫斓怎么逼她打她,她都绝不改口。
温胜利也并不待见她,加上那会要全身心照顾幼小的温小曼,卫斓就把她送到爱尔兰父母家。
近二十年来,她偶尔回趟国,但回来,也是看看温小曼,从不在家里住,睡在外面的酒店。
在她二十三岁那年,她跟卫斓要求,把自己的姓氏重改为秦。
卫斓大怒,她也第一次跟卫斓顶撞发火,她说:我爸爸是秦贤,不是温胜利,我是秦家人,我姓秦有什么不对吗?
卫斓当时有些惊慌地看着她扔过来的亲子鉴定报告,慌乱过后,哭了。
她从来没见卫斓哭过,那次卫斓哭的歇斯底里,从此,她便再也没提过改姓这事,也断了与秦漠相认的念头。
见到李涯眼眸中的惊讶,温雅霎时明白了什么,泪在眼里含着,却仰了头让自己带着笑说:“看样子,他并没有告诉你我们的关系,他没打算认我。没关系,那我也不打算认他。毕竟二十一年了,没有他在身边,我也过得很好。”
李涯听出她话语中的哀伤,不知如何安慰。毕竟秦漠交代过,不要在秦雅面前提起他。
可是,她顺着眼角滑落的眼泪让他无法再保持沉默,良久,他说:“可能漠哥他不是不想认你。”
他相信,这么多年,秦漠一直没忘记过秦雅,若不然,也不会第一眼就认出那是秦雅,并还记得从小她是路痴。
但这些话,他不能告诉给秦雅听。
可秦雅心里明白,秦漠还是记着她的,若不然,也不会让李涯来守着她,拭去眼泪,她转了话题说:“今晚我妈会赶来江城,明天一早帮小曼转院,我们回金州治疗。可能以后,我们不会有机会再见了。”
“你们要走?”李涯突然心里空了一下。
秦雅点点头,说:“毕竟金州的李医生了解小曼的病情,回去治疗比较好。再者,金州没有小曼想见的人,也刺激不到她。”
李涯没说话,这一刻,也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些什么。
秦雅倒是想说点什么,可看他沉默,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起身,说:“我回去了。”
李涯跟着起身,说:“我送你。”
秦雅说:“不用。”
李涯道:“你能找到回去的路吗?”
秦雅看了看左右一样的道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可这笑里,却隐隐带伤。
陪着秦雅回到301病房,到门口,李涯站住了步子,怕温小曼醒来见了他会受刺激,所以跟秦雅说了声:“再见!”兴许再也不见,他转身走人。
秦雅眼眸有些不舍得,嘴边的“再见”始终没说出口,推开房门,不一会儿,她神情惊慌地叫了李涯一声:“李涯!”
李涯回过头来。
秦雅失措道:“小曼不见了。”
李涯瞬时跑了过来。
温小曼去哪了?
温小曼此刻在急诊科。
林护士看见温小曼,还没反应过来,温小曼就扯住她的衣袖,怒气冲冲地问着:“秦木蓉那贱人在哪?”
林护士被她那股怒火吓得一怔。
正好广播响起:“秦木蓉医生请快速到门口接诊。”
温小曼的目光随着一个跑出来的人影,叫了一句:“秦木蓉!”
秦木蓉往外跑着,猛然听有人叫自己,她朝温小曼看去,有些疑惑温小曼怎么会在这。
在她疑惑之际,温小曼几步上前,截下她的步子,狠狠一巴掌甩在了她脸上。
温小曼下手力道很大,秦木蓉被打懵了,头被打到了一边,等回过脸来,唇角涌出一抹血液。
鲁护士长随在身后,听到很脆的一声巴掌响,一看是秦木蓉挨了打,她不乐意了,指责道:“温小曼,你要干什么?没看见这边还有病人等着急救吗?人命关天,你耽搁得起吗?”
温小曼才不管人命关不关天,她现在满脑子都在斗小三,骂着秦木蓉:“狐狸精,专抢男人的狐狸精。你说你为什么要抢我男人?”
鲁护士长怔了一下,立即去看秦木蓉什么反应。
救护车在外面呜呜响着。几个医生手头都有病人,这个时候,没有人能来接手。
秦木蓉擦拭去唇角的血迹,神情很是平静,虽然没明白温小曼是什么意思,此刻也顾不上跟温小曼计较,扭头对鲁护士长说:“鲁姐,准备手术室。”
鲁护士长带着担忧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秦木蓉迈步要去接手推进来的病人。
温小曼还不就此罢休,拖住了秦木蓉,叫道:“你别走,狐狸精你别走。”
秦木蓉挣脱了几下没挣脱开。
温小曼忽然大声悲哭道:“秦木蓉,你把展翊还给我,我求求你把展翊还给我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他,我真的不能没有他。”
秦木蓉听得一愣,温小曼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把展翊还给她?
急救床上的病人忽然大量吐血,血压急剧下降。
“秦医生,病人快不行了。”林护士惊慌叫道。
秦木蓉赶紧过去,但看温小曼还拽着她的手,她的脸上有了一片凛烈凶猛又冷酷萧然的表情,冷冷一喝:“放手!”
温小曼被她这模样吓得一哆嗦,手一松。
秦木蓉快速推着病人往手术室跑。
温小曼又要追上去胡搅蛮缠,幸好被赶来的李涯与秦雅及时拦住。
看到秦雅,温小曼哭的撕心裂肺:“姐姐,你让秦木蓉把展翊还给我好不好?”
“小曼,快跟我回去。”秦雅紧紧抱着温小曼,“跟我回去!”
温小曼挣扎着,哭喊着:“秦木蓉,你还我展翊,你还我展翊。我们都要结婚了,为什么你要拆散我们,为什么?”
李涯见秦雅快安抚不住温小曼,直接上去一掌劈晕了温小曼,将温小曼抱出急诊科。
秦雅要跟上,忽然回过头来,满是歉意满是不安的朝手术室看去一眼。
很可惜,这个病人终究没抢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