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时鹿,本以为跟红豆即为兄妹应该是帕提亚人,在深受华夏影响的比罕城,帕提亚人有一个华夏名字很常见。
然而程煜看到的却是一个身材不高,满脸胡须的雪陵土著人。土著人的地位程煜是了解的,一个土著人能身居如此高位,这个安时鹿一定不简单。
与安时鹿并排走来的人,程煜认识,正是柱国监监正查士丁,一个慈祥的帕提亚老头,而且还很赏识自己。
“查士丁大人。认识他吗?”安时鹿指着黑袍矿主问向老人。
“冀阴,星罗馆的毕业生,当年前途无量的高材生。”查士丁回答道,表情有点困惑。
“那就是认识喽?”安时鹿嘴角扬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我身为监正认识我的学生有什么问题吗?别忘了,你也是我的学生。”查士丁明白安时鹿的用意,有点不屑的解释道。
想让自己和黑袍扯上关系从而达到打击自己的目的。但手段太过低级,必有蹊跷,在议政厅里针锋相对了多年,查士丁自然知道安时鹿还有后招,更是提高了警惕。
“冀阴自幡然悔悟加入了黑袍之后,便再没见过监正,倒是倒卖晶石与安大人名下的铁匠铺有些联系。”一直跪着的黑袍矿主冀阴这是开口了,虽然满脸血渍但分明能看出他露出了胜利者般的微笑。
这一下不但撇清了跟查士丁的关系还借助倒卖晶石之事将脏水泼在了安时鹿身上。
安时鹿听后面无表情,只是扭头看了看身后的主计官。天气虽然并不热但主计官竟瞬间满头大汗,漏出了恐惧的神色。前几日确实低价收购了不少来路不明的晶石,铁匠铺赚了不少钱,本来还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向安时鹿邀功呢,但没想到晶石竟是源自黑袍,这一下别说是功了,只怕性命都难保了。
安时鹿好像没看到主计官那恐惧之极的表情,转身又在冀阴面前蹲了下来,掂起了冀阴黑色长袍的下摆看着查士丁冷笑了一声说到:“呵,您看,他死到临头竟然还要污蔑我。”
“既然是公开行刑,你最好别再市民面前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查士丁警告道,似乎明白安时鹿接下来的行动。
刚刚还一脸得意的冀阴也慌了,刚刚视死如归大义凌然的眼神也被恐惧所替代。
雪陵有着大量的移民,信仰也是五花八门,不同信仰之间的丧葬文化也不尽相同,也许是为了民族团结,即使可以用桩刑这种严厉的刑罚剥夺罪犯的生命但却不得践踏罪犯的信仰,就算是黑袍这种极端的信仰也不例外。
“来人,扒了他这一身黑皮。”安时鹿最终还是下了这个剥夺冀阴最后一丝尊严的命令,他就是要杀人诛心。
黑袍虽然是背叛了雪陵的极端分子,但毕竟与术士同根同源信仰同一个先知,术士出身的查士丁有些不忍的别过了头,他知道死前被夺去黑袍对冀阴来说相当于华夏人口中的挫骨扬灰,灵魂将在九赤炎中受到永恒的炙烤。
冀阴的眼神已经由惊恐变成了哀求,面对撕扯着自己黑袍的士兵疯狂的叫喊挣扎。
“怕了?如果不穿着这身黑袍死去,你就是先知的叛徒,必将受到先知最严厉的审判,被关在遍地是九赤炎的炼狱中永远的哀嚎着。”安时鹿冷笑着继续用语言折磨着喊声已经带着哭腔的冀阴。
“嘶啦”,黑袍被几名士兵隔着绳子从身上撕下,被撕成碎片的还有冀阴的心智。
随着黑袍离开身体,冀阴的叫喊声停了,眼神也变得呆滞空洞,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语道:“我为黑袍而死,先知一定知道的,一定知道的。。。哈哈,对,先知一定知道的。”
这一情景就连一向视黑袍为过街老鼠的围观市民都觉得残忍,纷纷议论起来。
查士丁只摇头叹气,自知无力阻止安时鹿,只得在心里计划着日后将此事上报给宰相。
“你这个恶魔。今天也去见先知吧!”一个身影从查士丁身后冲出。
透着寒光的匕首直直的刺向安石路的后背,人群发出了惊呼。
程煜早看出这个刺客表情逐渐失控,刺客掏出匕首的那一刻,程煜就已经上前了两步。
挡在安时鹿身前,迎面一脚踢翻了刺客,但还未做出下一步动作,只见寒光一闪,刺客握匕首的右手已经被连根砍下,喷着鲜血掉在了地上。
安时鹿的副官珀西冷笑着走上前又是一刀,刺入了刺客的脖子,然后上前扒下了刺客的外衣,漏出一件镶着金线黑色的上衣。
“大人,又是一个黑袍。”珀西向安时鹿报告,但更像是说给查士丁听得。
安时鹿看着查士丁没有说话,只是嘴角慢慢上扬起来。
查士丁叹了口气,刺客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最信任的贴身随从。他万万没想到跟了自己十几年的老伙伴竟然是黑袍还要行刺安时鹿,更没想到自己身边早已被黑袍所腐化。
“我会辞去官职,余生就在小神庙里种种花养养鸟。”查士丁说道,此刻这个老头眼中已经没有了那种慈祥,只剩下一种万事休矣的悲凉。
“老师一心向善,即使是对待敌人也总带着几分善念,但您不知这善念早已被有心之人利用。”既然胜负已分,安时鹿面对着多年的老对手也恭敬了起来,这番话说的是黑袍但更像是在说自己。两人虽是斗了十年,即使是在安时鹿处境最为凶险即将万劫不复的时候,这老头也只是点到为止从未下过死手。
“我同你的养父安景山相识几十年,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也算是从小看着你长大了。你想要什么我自然清楚,但如此的锋芒毕露实现不了理想,反而会害了你。今后你将面对的不再是我这个心存善念的老头,而是雪陵自古以来的顽疾,更是雪陵人上千年来的心魔!好自为之吧。”查士丁说完便扭头向着远方慢慢的离去。
安时鹿看着这背影有些恍惚,这个清瘦儒雅腰板从来笔直的老头此刻竟似乎有些蹒跚。
随后捡起地上破碎的黑袍披在了冀阴的身上,缓慢而坚定地说道:“行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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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刑的过程,程煜全程闭着眼,不想看到如此残忍的一幕。
经过珀西的介绍,也终于跟安大人说上了话。安大人只是表扬了程煜在鹅谷的事迹,并表示有需要可以到酒馆让红豆带话,自己还有急事需要先行离开,日后再为程家二公子接风洗尘。
经过刚才的事,程煜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有“一入红门深似海,从此半点不由人”这种说法。
自己身在柱国监,自然是监正查士丁的学生,但查士丁却又被自己实际上的“主子”安时鹿给赶下了台,此时程煜心里是复杂的,为这个赏识自己的老头感到惋惜,但也意识到今后会有更多类似的事情发生。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程煜已经正式入馆,可以外出了。完成了护卫任务后,请了半天假,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先去看了看自己以后的家——程府,虽然顺百还在指挥着大兴土木,但已经有了府邸的模样。
去了酒馆一趟,红豆有事外出了要很多天之后才能回来,只是小五将一袋寒枣交给了程煜,并表示红豆走之前抱怨程煜在鹅谷时口气有些重。
程煜不好意思的接过寒枣,想着当时在墓室里的“亲密接触”不会真的熏到了红豆吧?有些尴尬。
从酒馆出来,程煜终于到了真正的目的地——木材厂。
“徐老板,每月那两百多的分红时什么情况?”程煜先问起了之前顺百提到的木材厂分红。
“茉莉他爹给的,他爹是村长以后木材厂从香木村引进原材料只收五成,以后香木制品的利润也有你和老萧的一份。”徐昇说完,将程煜拉到一个小屋内神秘的接着说:“鹅谷我和孙老三去看过了,你说的东西找到了,总共六十六匹。”
六十六匹就是六十六匹马,华夏兵从都护府跑到鹅谷不可能是徒步来的,定然是将马匹藏在了附近,程煜早就打起了这些马的主意,只是没时间去寻找。
徐昇也是找了许久,在几里外一处草料丰沛小河边找到了马并解决掉了那个孤零零留下看马的华夏兵。
徐昇说起来不住的赞叹着华夏兵竟然能在短短几天建起一个简易的马场。
程煜心里呵呵一笑,看来“基建狂魔”的基因是华夏人自古就有的。
“马匹数量太多,直接拉回肯定要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让孙老三先在马场守着。”徐昇给程煜起了一碗茶,“程兄弟有何打算,如果直接倒卖的话会有风险,但我徐某人有路子可以试试。”
一匹马的市价大概是200块,而这些马是华夏人与匈奴作战用的战马,价格会更高。如果全部卖掉,别说还账了,就是再盖一个新府也够了,但正如徐昇说的会有风险,而且这种行为应该算走私了吧,不知道走私罪在雪陵怎么判。
只要马还在手上,不怕还不了账,一锤子买卖也不是程煜的风格。
“徐老板,据我所知,你送货用的马匹大部分是租的吧,以后不用租了,能省一大笔开支了吧。”程煜眨着眼说话,但明显还没说完。
“哈哈,这是自然,省下的钱自然也有程兄弟一份,只是六十多匹马太多了点,我用不完。”徐昇说道,仿佛在提醒着程煜把话说完。
“徐老板有没有兴趣起个车行押镖送人?以后生意做大了,不但收入丰厚更能造福于民。”程煜也不在卖关子探徐昇的口风了,因为徐昇似乎早有想法。
徐昇双手一拍,兴高采烈地站起身,“英雄所见略同,就等程兄弟这句话呢,造车木料都已备好。程兄弟出马,我出车,咱这车行就算是正式起来了。”
说是车行,倒不如说是镖局。雪陵的物流运输这一行业还是一片空白,此前并非没人想过要开镖局,只是要么缺人要么缺钱,毕竟开镖局前期铁定巨亏无疑。
徐昇本就不缺人,豁命郎就是现成的镖师。老萧、孙老三包括日后伤愈康复的巩向民都是在军队混迹多年,这都是现成的优秀镖头。
免去了人、马、车这些前期的巨额投入,木材厂完全能够承受镖局前期的亏损。
程煜也有了自己的第一份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