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丹才从女装部的后门出来。她佝偻着身子,身心俱疲的走在GW秩序井然的车道旁。快接近夜晚十点钟,一辆辆私家车满载而归的冲出车道。
晚风轻轻吹拂着丹红彤彤的脸颊,她今天经过了太多惊吓,已经有点儿六神无主了。
她经过肯德基门口,眼神不经意的扫过她和葛妍早上坐过的那张木椅,此刻它空空的,她安心的微微一笑。
丹刚刚准备放心的回家去,一转头,便看见对面一个拿着红色气球的女人愣愣的看着她。她的头发乱七八糟的盘在头顶,有些松散下来遮住了她的脸颊和下巴。
丹紧紧身上的衣服,小跑着来到那个人的面前。
“葛妍!你怎么还在这里?怎么不回去,别人会担心的!”
站子她面前,比她略高的女人低下眸子打量她。
“我在等你。”
她轻轻的说,同时将手里牵着的线交到她手里。
丹拽过气球的线,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面前的女人。只见她面容憔悴,暗淡,有气无力,整个人像是一副套在白裙子里的尸体。
“我该拿你怎么办?!”
丹有些气恼的跺跺脚。与此同时,GW广场的各个通道的礼炮准时的响彻在天空。一闪一闪的光亮与刺痛的响声都在催人清醒,赶紧回家。
丹拉拉葛妍的衣袖,催她赶紧走,但是她却待在原地不动弹一步。
“你会来我家吗?”她站在那里,闪光一明一灭照在她蜡黄的脸上。她伸手扯掉头上捡来的橡皮筋,任头发散落下来,被风和行人吹乱。
“我去,但不是帮佣。”
“只有这一个借口好用,不是叫你做真的帮佣。”
葛妍恳求的说道:
“你以为就算是我的最好的朋友,哥哥就会再一次开口欢迎吗?”
丹不知道葛奇真会不会,但是自己确实没有什么理由再一次踏进紫荆山。她也愣在那里。
一队穿紫色制服的保安从她们身边经过,领头的那个人戴着白手套的手指一指她们的方向,吓得丹一把拉起葛妍的手就往前走。
“边走边说!边走边说!”
她一边迈着大步向前走,一边不住的回头对葛妍说。
葛妍身体后仰着,仿佛机器人人一样亦步亦趋。
终于两人站在了广场其中一个出口的门外,丹大呼一口热气,弯腰捶着小腿说:
“你要是能跟你哥哥说上句话,就应该先叫他把这十点关门的破规矩改了,难道他不知道晚上也可以多赚钱?!”
丹一边捶腿,一边吃力的抱怨道。居高临下的葛妍斜睨她一眼,又望向里面神情紧张的保安和众多消费者。
“这个他肯定比我俩知道!”
她放远目光,又看见位于广场中间的黑色大楼,此刻四个屏幕上放着不同的模特走秀场景。那些个模特个个神情严肃就像他一样。
丹望着对面的公交站,葛妍掉过头望着她。
葛妍先她一步走向公交站,于是丹也伸伸脖子快步跟上。
“你明天上班吗?”葛妍问丹。丹走在她旁边,此时稍稍停下脚步,接着又快步跟上。她仍旧牵着那个红气球。
一到车门口,里面粗脖子的司机就气呼呼的掉转过肥脑袋朝丹吼:
“扔掉,放掉,小丫头,不然你不准上来!”
红色的气球在霓虹灯下飘上夜空,丹有些难过的看着它飞走,无可奈何的跟着葛妍上车。
丹坐在里面,葛妍坐在她旁边。她一路上都转着头瞧丹,但是丹一直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你明天上班吗?”葛妍又一次问丹。丹掉转头,凝望着在紫荆山一百一十盏灯光下不住闪烁的葛妍痛苦的脸色,沉默不语。
山中站即将到了,丹望着缓缓到达面前的站牌,一把拉住即将走下座位的葛妍的胳膊。她盯着她,摇摇头。
葛妍站在座位旁边,望着面前迟疑的女人。她低下头,一只手拢起垂下的头发。她靠在她的耳边。
“明天,我等你。会一直等,直到哥哥回来。”
葛妍说完就轻轻的走开,仿佛一阵晚风似得,飘过丹的窗口。透过车窗,丹望着她走远的背影,暗暗的咬紧牙齿。
葛妍和花花一直站在后门的两边。在她们身后,起伏的草坪在晨风下闪着一缕一缕金光。
葛妍坚定的目光一直凝视着铁门外的毛竹林,那里很幽深,很幽深,仿佛像一个远古山洞,藏满了秘密。
花花比葛妍高,而且壮实。她时不时抬头仰望渐渐升起的大太阳,时不时从白色套装口袋里掏出一面手帕,不停地擦着脸上和脖子上的汗水。
事实上,太阳虽然光芒渐甚,但也不至于汗流浃背。花花故意做的这么频繁,又时不时打量铁门另一边沉着脸,披着发的葛妍,只是想让她放弃罢了。
但是葛妍很倔强,她如一汪死水的眼睛里什么也感觉不到。她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前面的那一块空地,仿佛要将那里的空气变成丹一。
太阳渐渐转至两人的头上,花花有些受不了了,不仅腰酸背痛,汗流浃背,而且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小公主,我们走吧,你的朋友是不会来了!”
花花又一次自脑袋到胸口擦汗,她一面甩着湿哒哒的手帕,一面面有难色的劝慰对面望眼欲穿的女人。
“谁又会第二次来呢?没有人的,就像你哥哥说的,你的情况不会交到朋友的,但是你有我们。”
花花继续絮叨,但是葛妍听而不闻。她仅仅是转了一下暗淡的眸子,就继续看着远方。花花看不下去了,她走过铁门,到她面前去。
花花伸出肉呼呼的大手掌拍她的肩膀,葛妍掉转空洞的眼睛望着她。
“可怜的孩子,为什么执迷不悟呢?”花花拍拍她的脑袋,独自向后走。但是葛妍一把拉住她粗壮的胳膊。
“再等等!”她乞求道。
“还等什么呢?”花花有些生气了,她举起左手腕上的手表,拿着手帕的另一只手不住的敲着屏幕。
“你哥哥下午就要回来了,你的朋友如果这个时间还不到,我能怎么办?晚餐是不能糊弄的!”
身为管家,尽管花花有心维护葛妍,但是小少爷的事不能耽搁。她推开葛妍细嫩的胳膊,转身向草坪另一头走。
与此同时,就在两人的争执间,铁门外的毛竹林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刚刚走开两步的花花与葛妍一同掉头。他们惊讶的发现,穿着蓝色细腰裙的丹,一脸明媚的笑容出现在铁门外的空地上。
“我要怎么进去?”丹站在原地转个圈,眼睛紧紧的盯着门里的葛妍。
终于葛妍咧嘴一笑,纤细的手指头一指身后的花花。
花花脸上的妆容已经被汗水冲刷消耗殆尽,她板着细纹遍布的有些肉肉的脸,一面嘀嘀咕咕的抱怨,一面抖抖霍霍的从套装的口袋里掏出一块蓝色密码钥匙。
她将蓝色密码钥匙一插进电子屏背面的小孔里,隔着丹与葛妍的铁门就啪嗒一下子打开。
葛妍拉开丹面前的门,向外伸出她的手,丹笑意盈盈的望着伸出的手,没有丝毫犹豫的握上去。
丹穿着自己的衣服,被花花带进葛奇真餐厅背后的厨房间。
厨房间很大,除了外面的配餐间还有里面一间烹饪房。花花不准丹进里面,她从烹饪房里出来,随手关上洁白的门,她拎着一件花边的围裙递给丹就又转身回去。
葛妍微微笑着站在厨房的门口,她看着丹不怎么娴熟的穿戴起围裙觉得好笑。
“你笑什么?还不过来帮我系上?!”丹嗲怒的看着葛妍。葛妍很自觉的来到她身后。她的手指在两根绳子中穿梭,冰凉的手指时不时撞上丹的腰肢。
“你会不会?”丹好笑的问葛妍。葛妍不回答她的话,只是很专心的系上蝴蝶结。
“我想到一件事情。”丹在葛妍抚摸着她背后的蝴蝶结时说。
“什么?”葛妍无意的问道。但是丹一本正经,她调转过身来,轻轻扶着葛妍的双肩。
“我想到让你脱身的方法!”
葛妍抬起没什么生气的眼睛微微低头看着丹,丹舔舔唇。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叫葛妍着迷。她说:
“我想到了怎样让你从这混乱的生活脱离出去。妍,你相信我吗?”
丹倾注了自己所有在这一瞬间里,葛妍没有任何怀疑的点点头。
“你是我的朋友!”她说。配餐间的蓝色大玻璃窗外远远传来直升机着陆的声音。丹和葛妍同时侧过头,微微仰着,千百颗树在那个男人脚下低头。丹和葛妍相视一笑,她们好像达成了某种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