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人一下车,雷裕就坐到了葛奇真的斜对面,两人都叠着腿。葛奇真一直低头看着手里的手机,雷裕则一直看着他。
从半路下车的两个女人默默地向前走一段时间,愈加感觉骄阳似火,而路边除了稀稀拉拉的灌木丛和矮橡树,竟一无所有。
丹穿着破洞牛仔裤与宽松t恤,踩着黑色小高跟鞋。她走路蹬蹬蹬响却赶不上走在前面穿着黑纱裙的葛妍。
她小跑着跟上她一会儿,马上又被她甩掉后头。就在她精疲力竭的又一次跟上时,无可奈何的她一把拉着她的手腕说:
“打车吧,打车吧,我们,再这样下去,我就算到了公司也命不久矣了。哎,你哥哥说送我们去,为什么又半路反悔了呢?”
丹毫不顾忌的发牢骚,她已经忘了葛妍对他哥哥的害怕与仇恨。葛妍不说话,滚圆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身后这个女人。
良久,气喘吁吁的丹抬起头来对着默默无语的葛妍。
“昨晚,你在哪里睡的?”
葛妍问丹。丹站直身体,也松开葛妍的手。
“哪里?”丹摇摇头。“我不知道!一个大个子绑头发的女人一路领着我。不管我怎么问,问什么,她都默不作声。”
丹从包里拿出手机在葛妍的面前摇了摇。她想起这事就觉得荒诞。
“她昨晚还搜走了我的手机,今早才将它还给我,过分的是她还将我手机格式化了!”
葛妍盯着丹的白色手机,她伸出手,又缩回去。她说:
“赶紧走吧。”
但是丹一路小跑着跟着她。
“那坐车呢?坐车呢?”
前面的女人并不回答。
葛奇真一到GW广场就径直去了女装部。十点刚刚到。广场的各个主要入口此时正燃放着礼炮。
在礼炮的轰鸣中,葛奇真在女装的各个区间来回走动,但没有人认出他。
妮可部长穿着连体条纹黑裙子,挎着荧光色手包,步伐轻快地从后台出来。她推开白色的门,并没有瞧见在她对面不足十米的最高老板的背影。她仅仅环顾了四周,然后又转身回去。
丹和葛妍终于到达广场时已经超过了十点,丹站在女装部前迟疑着要不要进去,对于旁边毫不顾忌就要往里冲的葛妍她一把拉住。
“三思啊,葛妍!”
她喊道,
“要是被妮可或者哪怕任何一个主管看到,都不会有好果子吃的,她一定会在背后诅咒你!”
葛妍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她不相信的摇摇头。
“我会解释的。”她说。
葛妍走上台阶,自动玻璃门在她面前徐徐开启。丹侯着身体,一路狂奔到自己的小仓库。不想再去管今天又有多少货了。
葛妍刚刚路过十几个服装区,各个区里的小姑娘,小伙子依然很友好的向她微笑。她也微微笑着回应他们。
她就要走到后台门口。从里面,气势汹汹走出来的卡洛正好迎面走出来。
卡洛一身黑色小礼服,戴着白色蕾丝手套,一手拿着对讲机,语速飞快的传达任务,一手向上翘起,拎着一件套在防尘袋里的粉红连衣长裙。连衣裙巨大的长摆使她的胳膊不得不高高举起,才能使衣摆不着地。
“你!你!站在这里等着。”
卡洛拿着黑色对讲机的手,指葛妍的面毫不客气的说。她迈着小短腿,极快的走到VVIP贵宾区,双手捧着将衣服递给两个营业员。
卡洛又飞快的回来,她目光炯炯的盯着站在门口的身姿窈窕的女人,一肚子的火快要使她在只有二十度的卖场里自燃了。
“你!”
她人还未到,拿着黑色对讲机的手已经指到她面上。
葛奇真从VVIP区探出头来看着对面,只见她的好妹妹被一个小个子女人垫着脚训斥着。他把手里拿着的连衣裙放在营业员的销售台上,蹑手蹑脚的穿过几排衣服往对面走。
雷裕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走进卖场,他一眼就望见对面的卡洛与葛妍。
“又,又,又!”卡洛歇斯底里的朝葛妍吼着。
“你当这里是哪里?你当你又是谁?我们这里缺员工,但不缺猴子!你当这里是动物园啊?”
卡洛的黑色对讲机一直指着葛妍的鼻子。葛妍没将眼前的女人当回事,她不说话,也没有朝卡洛看。
卡洛更生气了!
她看着眼前女人的着装,看出她并非真心看重这份工作。这个女人穿的似乎朴素,却都是大牌商品。
卡洛气的牙痒痒。她伸累了脖子,低下头,一眼看到葛妍的鞋子。她立马又黑着脸低沉着说:
“工鞋呢?上班要穿黑色高跟鞋,这一点难道你也忘了?”
葛妍低下头看看自己的脚,她想起今早由于着急,只换了护士衣服。她把脚向裙子里伸,本来没有表情的脸一下子通红起来。
葛奇真看着对面的情景,有意思的微笑起来。
他看够了闹剧,摇摇头往回走。
而一直站在门口的雷裕终于看不下去了。一大杯冰咖啡被他朝身后的垃圾桶甩去,他大踏步走近卡洛,一把攥着她的手,将她拉近后台内。转进后台员工餐厅,雷裕一把按开全部的电灯开关。
突然出现的雷裕让卡洛又惊又喜。她看着雷裕的眼睛里充满爱意,雷裕却一直冷冷的盯着她。
“我不是说过叫你不要为难她吗?你为什么非要找她碴?”
雷裕一边指责卡洛,一边冷冷甩开她。受到责问的卡洛明白眼前的人并非冲自己而来,喜悦的脸顿时僵了。眼眸也冻结起来。
“我没有!”她别过脸,双臂环在胸前。
“我都看到了,站在门口——”雷裕一只手抵在卡洛身后的白色瓷砖上,另一只手指着自己淡黄色的眼睛。
“用我的双眼看的一清二楚!”
卡洛抬起头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这个男人虽然没有特别帅气,却很有男人味。略显僵硬的皮肤是她喜欢的小麦色,鼻梁很高,很直,眼睛不大,眼色很浅,头发常常是凌乱的。因为他喜欢运动,走路带风。他的腿又长又直,因为常年包裹在黑色西裤下,肤色比脸白。这从他露出的带毛的脚裸就可以看出。
卡洛神游天外,雷裕不得不扭起她的下巴使她正视他。他眯起的眼睛不怀好意,卡洛放下环抱的双臂,斜仰着脑袋盯着脸。突然她一扬手朝他的挥去,雷裕自动的向后避开。
“别那样看我!”卡洛美丽的包裹在白色蕾丝里的指头指着站在她面前摇摇晃晃的雷裕说。
“我除了是你秘密的情人外,还是这里的主管。我训我的员工跟你有什么关系?!有本事你叫老板来训我——如果他也认为我做错了的话!”
卡洛一句话说完就啪嗒关掉所有的开关,门在她背后轰的关上。只留下跌跌撞撞的雷裕独自在里面。而一向怕黑的雷裕吓得大气也不敢出,额头直冒冷汗。
终于,裤兜里的手机嘀——嘀——嘀的响起来,雷裕哆嗦着手伸进西装裤里。掏出一闪一闪的手机。
他的手刚刚摸上手机屏幕,那头一个充满磁性的男声说:
“买什么咖啡要这么久?我在门口的车里等你,十分钟,下来。”
男声一说完就啪嗒断了音。雷裕重新将手机揣进兜里。颤颤巍巍的往只有一丝光的门口走。
葛妍沉默寡言的经过餐厅门口,她已经换了工作服。她还穿着那双护士鞋,经过她身边的营业员们窃窃私语的低声笑着。
终于重见天日的雷裕弯腰伸手揉揉仍在哆嗦的大腿,他一眼看到了走在她前面的葛妍。她穿着合体的小西服,柔嫩的腰肢,浑圆的臀部,修长的双腿,与笔直的手臂。他望的发呆,却不敢叫前面的人停下来。
前面的女人不是他的妹妹,他却没办法爱她。那个人是她的亲哥哥却可以肆意凌辱她!
雷裕甩甩从早上以来就发胀的脑袋,他看着后台门在眼前关上,他也跟着出去。
雷裕经过一片卖女士鞋子的地方,照着正在工作的营业员的脚选一双鞋子。但是一直站在他旁边的营业员好奇的问他。
“先生,您确定要眼前的这双三十九码的鞋子?你女朋友脚——”
盘着编发的营业员没有将“这么大吗?”四个字说出口。雷裕在自己的胸前比划着葛妍的身高。
“这么高?这么高?穿多大的鞋子?”
虽然雷裕是服装区的区长,但就像是并非每个臣民都认得皇上一样,即使知道雷裕穿着店里的工作衬衫,但是因为没戴铭牌,结果没一个人认得。
另一个副手也走过来,站在雷裕面前的两个营业员一齐摇摇头,无奈的回答。
“先生,不是所有一样高的女士都拥有一模一样的脚的。下次您带着女朋友一起来买吧!”
好心的年轻的女营业员对眼前这位挺拔的男人说。雷裕狐疑的回过头,吓得小营业员们面色一红,纷纷回到工作台后站着,她们当然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与能力的极限。
雷裕又掉过头看看鞋,他把鞋放在手里仔细把玩,终于还是无可奈何的放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