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转眼过了半年。当日无数影像飞入嬴轩脑中后,卷轴凭空消失,一个个画面在脑海中像被擦拭过了似的,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但从那以后他察觉到身体似乎产生了什么微妙变化,只是寒症却无半分改善。
陈、徐、西、胡马、伊人、广蜡、嬴这七城之地组成了兵域,隶属魔州,是距离大漠最近的一州。此时陈、徐二城因铁矿缘故,已于嬴城附近交战多次,最近广蜡和胡马两城也开始盯上这片矿产,频繁派人前来查探。
嬴家祖祠中。
嬴轩躺在祖祠牌位下,借着烛光看着上面长满青苔的石头。这些日子嬴风夫妇忙于城池防卫,他整天无所事事,无趣之际想起那日的石洞,想弄明白那邪门的画轴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无论他怎么看怎么摸,身下的岩石都是严丝合缝,没有丝毫可以下去的痕迹。
陈徐两城交战进入白热化,广腊和胡马也都派出士兵在嬴城附近虎视眈眈。
“涂师兄修习的是火系法门,没准可以克制轩儿身上的寒症,而且现在时局混乱,我看还是抓紧让轩儿到青漠山修行几年,没准是一件好事”嬴风对妻子说道。
“轩儿这么小,我还是舍不得他”糜婷眼圈里满是泪水,提出把嬴轩送往青漠山修行的是她,舍不得的也是她,女人在涉及孩子的事情上总是有些纠结。
嬴风叹道:“我也舍不得,可这寒症从一开始的十天到七天,后来变成五天,最近竟然开始三天复发一次,我们又忙于城中之事,这样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没准到了青漠山,涂师兄真有办法把他医好”。
糜婷明白把幼子留在身边反而是坏事,傍晚便来到嬴轩房中。
“轩儿,最近你身体状况不错,我和你爹商量好了,准备送你去青漠山修行一段时间”。
“好啊”嬴轩听要带他出去,心中大喜急忙答应。
糜婷听他答应的如此痛快先是一愣,转而说道:“不要以为修行是什么轻松快乐的事,修真者要忍受常人无法忍受的苦,境界提升到一定程度后,修行一门功法可能需要许多年的光阴”。
嬴轩翻了翻眼睛见糜婷正盯着他,连忙奶声奶气的说道:“我不怕,到时就可以帮爹娘分忧了”。
糜婷微笑着摩挲着嬴轩的头,轻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一早嬴轩便和嬴风等人道别,跟着糜婷骑马向城外走去。一出城嬴轩就高兴的手舞足蹈,坐在马上问东问西,糜婷温柔的边摩挲着他的头发,边一一给他解答着。
青漠山距嬴城近二百里,中途只有一个名为通镇的小镇,两人到此已是午时,便决定在这里稍作休息再上路,糜婷牵着马带着小嬴轩向镇中酒楼走去,到了店门口,小二将马牵走把两人迎了进去。
“客官想吃点什么,小店的白肉云菇可是特色”店家满面笑容的问道。
糜婷:“我们还要赶路,随便做两道快菜”。
“好嘞”店家说完便向后厨跑去。
“这是什么鬼地方,这个镇子能有几千人?”嬴轩在心里嘀咕,没想到糜婷竟然带他来如此偏远的地方。
糜婷见他不太高兴,以为是离开家心里难过,急忙笑着说:“你在山上静下心修炼,过几个月我和你爹就会来看望你,如果你修行有成,娘可以教你在天上飞”。
嬴轩闻言撇了撇嘴。
糜婷见他不信,笑道:“娘什么时候骗过你?”。
“现在!”赢轩在心里嘀咕,脸上却堆起微笑说道:“那咱们拉钩!”。
两人正说话之间,糜婷忽然神色一凛,一把便把儿子拉到自己身边,片刻后走入三名身着白袍手持长剑的人,为首的一个中年人长着鹰勾鼻、雷公嘴、眯成一条线的小眼睛闪着精光,躬身驼背、五短身材甚是丑陋。
“这是什么天团”?嬴轩嘀咕着。
“鄙人镇妖山副掌教张子郧,敢问道友何门何派?”丑陋的中年男子问道,声音尖利的如同铁在摩擦石头。
“这都能听到,狗耳朵么?”听到这个张子勋竟然问自己话嬴轩吓了一跳。
“萍水相逢,轩儿咱们走”糜婷冷声说道,见对方不是和自己说话,嬴轩如释重负,急忙向母亲身边靠了靠。
“副掌教问你话,别不识抬举”张子勋身后的一名黑衣男子斥道。
糜婷扔下银子,一言不发的牵着嬴轩向门外走去。
“找死”黑衣男子怒喝,手按刀柄。
“哈哈,道友不愿透漏身份也罢,咱们后会有期”张子勋身形一晃挡在男子身前。
嬴轩坐到马背上,看了看糜婷又看了看张子勋疑虑的神情,忽然觉得对这位做了自己多年母亲的女子并不是十分了解。
“师傅,就让这臭娘们这么走了?”黑衣男子满脸不解。
张子勋:“你懂个屁,结丹大圆满,抬手间就能取你性命,出来别那么张扬,这不是镇妖山地头,你以为什么都是我们说的算”。
“结丹大圆满,师傅你是说这个二十多岁的女子比掌教境界还高?”
“山外有山,刚刚不是我拦着你,你的头早就在地上了,再说高阶修真之士容貌岂能和常人一般,没准她比你奶奶年龄都大”张子勋脸有謔色。相差两个大境界,那名女子哪怕挥一挥手,恐怕自己就会身首异处,黑衣男子想到这里一阵后怕,一颗汗珠从额头上滚下。
青漠山在大漠边缘,因为人迹罕至,所以山中只有不到二百名弟子。这天正午,一匹棕色瘦马驮着两人向山脚走去,一名女子蛾眉杏眼,身子微欠,揽着身前瘦弱的孩子。
山门前站着一名童子,着灰色布衣、手握树枝,正在地上比比划划的画着什么,身旁坐着一个十几岁的小道士闭眼打坐,忽闻马蹄声响,睁眼望向糜婷母子。
“小道士,去通报你们掌门,说糜家来人”糜婷笑吟吟的说道。
小道士附身和童子说了几句,童子点了点头,扔下树枝向山上跑去。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忽然半空中风声大作,嬴轩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他觉得此时自己似乎正在做梦,因为一个硕大的烛台从天而降、轰然落地。
“老头说的都是真的?不对,这肯定是飞行器,绝对有开关!”嬴轩暗想。
“师妹真的是你”烛台上站着一名中年道士,手中握着一柄拂尘、慈眉善目,一身脱俗之气,嬴轩一下就跳下马去,跑到烛台旁边捅一捅这,按一按那,转了两圈也没发现开关在哪。
糜婷见他顽皮,笑道:“轩儿,快见过你涂伯伯”。
“涂伯伯好”嬴轩象征性的拱了下手,就转过去自顾自托着腮找来找去。
涂不易:“这孩子长这么大了,当初你领他来时还在襁褓之中”。
糜婷:“那年你受寒,涂伯伯帮娘找了许多药材给你看病”。
嬴轩看也没看的说道:“多谢涂伯伯”。
“好孩子,自家人不必客气”涂不易笑道,见这孩子始终在好奇的摆弄法器,倒也没奇怪,转而又说:“师妹怎么有空来这荒山?”
糜婷:“这几年轩儿身体不好,始终没有时间来看师兄,最近嬴城琐事繁多,我和他爹顾及不暇,就想送他来你这修行一阵。另外我那里的功法轩儿已经尝试了多次,连第一层都无法修炼大成,二师兄通晓火术,我想让你教他,看看能不能祛除他体内的寒症”。
涂不易:“快,别光站在这,咱们上山说话”。糜婷伸手揽住嬴轩一跃而起踏上烛台。涂不易抖动拂尘、口中念咒,烛台旋转升空,嬴轩感觉耳边风声大作,找遍了整个烛台根本就没发现开关,烛台风驰电掣般向山顶飞去,惊的他目瞪口呆,一盏茶的时间几人便到了山顶。这似乎只有在传说中才有的场景突然出现在眼前,让他的猝不及防,秉持多年的世界观也开始松动。
糜婷:“师兄,刚刚山下镇里有几个面目狰狞的镇妖山修士,似乎不怀好意”。
“哼!妄为修道之人,几次三番派人前来,威逼利诱,想两山合二为一,实则是觊觎药园”涂不易面露不屑的说道。
糜婷:“镇妖山雄踞边州二百年、树大根深,最好避免和其直接冲突。”
涂不易:“我明白,只要对方不是太过分,还是息事宁人为妙。”
两人谈了些往事,涂不易一面用神识查探,终于感知到嬴轩微弱的灵池,便答应定当竭尽全力传授他功法。糜婷将儿子寒症发作的频率千叮万嘱给涂不易,又拿出准备好的一些药物后十分不舍的向门外走去。毕竟相处多年,这个母亲对自己又爱护有加,嬴轩望向糜婷的背影鼻子一酸,而糜婷此时也抽噎个不停,急匆匆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