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教,江湖上最神秘的一个教派,没人知道白莲教的总坛在哪儿,也没人知道白莲教的教主是谁。有江湖传言说白莲教教主是一个长生不死的怪物,也有人说白莲教主是净土宗的活佛转世,每一世都带有前世记忆。文秀才当然对这类传言嗤之以鼻,又不是修仙世界,怎么可能有什么长生不死?但不得不承认的是,白莲教已经在历史的长河中浮浮沉沉一千余年,且每一次出世都会带来一阵动荡,乃至天下大乱。一朝的皇帝如果听说某地出现了山贼,或是哪个地方出了叛臣贼子,兴许还不会太过放在心上。但他要是听说哪个地方出现了白莲教,怕是食不知味、寝不遑安,恨不得将那地方的官员的脑袋全都砍了。足以说明白莲教的破坏力之强。
文秀才他们坐的大船在长江上慢慢悠悠的漂着。从金陵到岳阳,一千五百多里,逆水而上,一路上几乎都是靠牛马或纤夫拉着走。为什么不坐马车或者骑马呢?当然是出于安全考虑。虽然在这个没有机械动力的年代,坐船从下游向上游走十分不便,但好过陆地上没完没了的山贼和匪盗。
不过,虽然在船上比在陆地上更安全,但文秀才和二狗还是没有掉以轻心。他们二人现在正坐在玉玲珑的房间里下着象棋。得亏玉玲珑是江湖儿女,不像梅文华那样满脑子男女授受不亲,所以对文秀才师徒二人在自己睡觉时还赖在房间里不走这件事,只是抱怨了两句,也没多说什么。
二人你来我往地下了小半夜,文秀才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准备去甲板上吹吹风,顺便小解。推开门,晚风轻拂,也让文秀才的困意消散了不少。站在船尾小解,抬头看了看夜空,这个年代没有霓虹灯那种光污染的玩意儿,黑暗中只凭肉眼也能看见那条浅浅的银河。文秀才看着天上的那条自西北沉到东南的光带,一时间不禁有些痴了。但是静谧的黑夜中,文秀才敏锐地察觉出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就像是有人在划桨时激起的水花的声音,一下一下,虽然声音很小,但是在万籁俱寂的深夜还是能听到一点。
文秀才没有做声,猫着腰慢慢走回了玉玲珑的房间。二狗此时正坐在椅子上打瞌睡,文秀才走到他身边,一声不吭地摇醒了他,并提醒他不要说话。接着,又摇醒了睡在床上的玉玲珑,将自己听到奇怪声音的事说给了他们听。三人吹熄了房间内的油灯,各自拿出武器预备着。
不一会儿,果然听到船的甲板上传来轻轻的“啪”的一声,似乎是有什么人在甲板上跳了一下。文秀才将暗金匕首攥在手里,跟二狗一左一右悄悄站到了门后。此时房间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玉玲珑感觉自己的手心都开始慢慢出汗了。
上船的那个人似乎颇为谨慎,过好好久都没有在发出任何声响,王二狗有些耐不住了,小声问道:“师傅,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啊,要不我出去看看?”
文秀才小声答道:“稍安勿躁,敌不动我不动。”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声白莲教圣号:“无生老母,真空家乡!”紧接着,外面的人点起了几根火把,把船上照的有如白昼,外面的教众一起喊道:“白莲下凡,万民翻身!白莲下凡,万民翻身!”惊得整船的人都点上灯出来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文秀才将门闪开了一条缝,向外面看去。只见甲板上站着二十多个身穿白衣白裤、头戴白帽、脚蹬白靴的人,为首的头领年纪看上去二十出头,一身银甲,头戴银冠,乍一看去还以为是天兵下凡,天将显世,端的是威风凛凛。
这边船老大急急忙忙赶出来,朝四方作揖,说道:“小老儿拜见白莲教的众位英雄,不知众位英雄深夜上船有何吩咐?”
为首的白莲银甲小将说道:“今日我们白莲教到此,是为了寻一个人!”
“不知众位英雄找谁啊?”
“拔剑山庄的玉玲珑可在你船上?”
“啊?这……”
船老大扭头看向文秀才这边,刚要说话,只见那银甲小将一把抽出背后的砍刀喊道:“玉玲珑听着!你今天若是将五岳令乖乖送上,我等便饶你们不死,若是冥顽不灵,今日一船上下,鸡犬不留!本将军给你……”话还没说完,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振聋发聩。那银甲小将的话戛然而止,身子晃了两晃,向后倒去。
文秀才站在门后轻轻吹了吹冒烟的枪口,重新掼了一颗弹药进去,嘴里嘲笑道:“自古反派皆死于话多,看来你也不例外。”
白莲教的众人见自家将军倒下,急忙上前查看。只见那银甲小将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个手指粗细的血窟窿,正汩汩地往外冒血,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眼见是不活了。一时间众人乱成了一锅粥。
二狗和玉玲珑此时持剑杀入了白莲教人群中,二狗自不必说,独孤九剑所过之处有如秋风扫落叶,白莲教二十余人转眼间只剩下了六七个。玉玲珑一身武艺也十分厉害,一身玉女剑深得其父拔剑庄主玉宗望的真传,遇上这些武功不入流的白莲教喽啰们,也好比狼入羊群,不出片刻,白莲教的众人竟全都倒在了地上。这边惊魂未定的船老大才刚刚缓过神来,急忙上前感谢二狗和玉玲珑的救命之恩。
文秀才走过来,检查了一下倒在地上的尸体,结果发现这群白莲教众真是穷的兜里比脸还干净,竟然一样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于是站起身来对船老大说:“老丈还是赶紧找人把这些尸体抛入河中,咱们趁着夜色赶紧摇橹划桨、走为上计。不然等到白天惊动官府不说,光是这白莲教的报复就凭我们几人只怕是吃不消的。”
船老大听了之后连连点头,赶紧招呼船上的伙计抛尸跑路。
回到房间,玉玲珑还在喘着粗气,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文秀才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给玉玲珑,问道:“看你这反应,应该是第一次杀人吧?”
玉玲珑结果茶杯,抿了一口,点了点头。
“没事儿,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再杀人就没那么大反应了。”
玉玲珑听了文秀才这话,惊得眼睛瞪了老大,似乎眼前的这个人不是什么文弱书生,而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其实,对文秀才来说,前世在电子游戏里杀过的人,没一千也有八百了,当年初识GTA系列,开车撞到一个人都会有些内疚,结果到了后来,每天退出游戏之前不大开杀戒、被警察打死个几次都感觉少了点什么。到了这个世界之后,一切在文秀才眼里也似乎跟一款超现实的角色扮演游戏并没有什么分别,他甚至拿不准自己死了之后是不是还能在某个地方重生。所以,当文秀才第一次杀了人之后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不适,似乎和在游戏里杀人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就是血的质感更加真实了。
至于王二狗,文秀才还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他从来没问过,二狗也从来不说。
闹过这一出之后,三人也都没有了困意,默默坐着擦拭着兵刃,就这样等待黎明的到来。
但是没有人注意到,漆黑的河面上,还有一艘小船悄悄地跟在后面。在大船上的船工们往河里扔尸体的时候,小船上有一个人,捞起了那个银甲小将的尸体,接着慢慢地往后面划去了。
金陵码头的一间不起眼的小木屋,路大元正在一张床上盘腿打坐,眼前陈列着一具尸体,赫然是那个银甲小将。
“尊师,弟子不肖,没能护住小少爷,求尊师降罪!”路大元身前跪着一个白莲教弟子,是那个晚上偷偷捞尸的人。
路大元施了个触地印,继续打坐,也不说话,任由他那弟子跪着。
过了半了多时辰,路大元的眼睛半睁,悠悠说道:“青儿,将昨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事都说与我听。”
“是!”跪在那里的白莲教徒名叫韩青,是路大元的徒弟,他将昨天晚上路大元之子路兵不听其劝告,执意登船后被杀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原来,昨天晚上陆兵他们追到玉玲珑所乘坐的大船时,韩青曾劝其先将大船凿漏,再将玉玲珑等人俘获,这样他们就能立于不败之地。但是路兵年轻气盛,一身武艺得路大元悉心调教,远高于同龄人,所以并未将玉玲珑放在眼里。在他的推演中,就算玉玲珑等人负隅顽抗,结果还是自己将其一刀砍了,再把五岳令抢过来。谁知道遇到了文秀才躲在暗处放冷枪,这才一命呜呼。
路大元听过之后叹了口气,说道:“想不到我每日悉心教导兵儿练功,最后反倒是长了他妄自尊大之心而害了他。命也,命也。”说完,路大元起身下床走到了路兵的尸体旁,看着自己儿子头上的那个血窟窿,心中想道,好厉害的暗器,速来听闻拔剑山庄以剑扬名,还从未听过他们有什么厉害的暗器,看来船上当时还有使暗器的高手,十有八九就是那两个少年人。
“唉,无生老母,真空家乡。青儿,找人订一副棺材,把吾儿好生葬了吧。”
“是!谨遵师父法旨!”
路大元拿起自己房间内多年未用过的那口大刀,这口刀跟了他三十年,不知砍过多少人、沾过多少血,原本以为加入白莲教之后自己的戾气已经被压制住了,但今日之事让路大元心中压抑了十几年的戾气死灰复燃。现在他的心中只有一件事,追上玉玲珑坐的船,将上面的人全都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