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寰将严陶陶带回寰王府的时候,身上那一层薄薄的里衣已经被汗水浸透了,浑身烫得像块烧红的铁。
这一路上怀中的严陶陶与他肌肤相贴,刘寰早就不知将身体内那股邪火压下去多少次。
都怪他刚才动手的时候大意了,明明从招式间看出了那些人很可能来自最阴险毒辣的虚循山,可还是因为那股滔天的杀意而意气用事地硬受了他们的暗镖。
镖上有毒,且毒性阴险刁钻。那毒除了有使习武之人短时间内便心脉紊乱的主要作用外,还会放大人的感官体验,比如受伤后的痛感,更比如面对诱惑时的欲望……
换言之,那暗镖上本没有春药,可是从刘寰抱住衣不蔽体的严陶陶那一刻开始,抑或是从严陶陶带血的唇咬住了他的脖子开始……他所中的毒便发挥了与春药并无二样的作用。
平日里被刘寰深埋心底的、被他近乎苛刻的理智压着的、被他自己都不曾深切察觉到的——那种对严陶陶的占有欲,在这个死里逃生的夜晚被乘以几千倍几万倍地释放出来。
所以一回了寰王府的房间,刘寰几乎是将严陶陶扔在床上的,像扔一个烫手的山芋。
将她扔到床上后,刘寰本想给她盖上被子就走。
严陶陶被扔得不轻,吃痛着醒过来。
她一睁眼,就和半弯着腰、正从床里拽被子的刘寰四目相对。
刘寰盯着她那双装着千言万语的哭红的眸子,且视线根本不受控制地挪到她被她自己咬的红肿的唇上,喉结动了动。
“别这么看我。”他声音已经沙哑,别过头去不看她,有些粗鲁地把被子甩在她身上。
不想被子落下时碰到了严陶陶被掰断四根手指的左手,疼得她立马轻吟出声。
刘寰注意到她的痛苦,蹙眉问道:“怎么了?”
“左手……手指。”严陶陶疼得浑身紧绷,动都不敢动。
于是刘寰闻言,又轻轻撩开了刚给她盖上的被子,然后看着严陶陶身上裹着的自己的衣裳,犹豫过后还是将衣裳也小心翼翼地掀开了。
严陶陶的左手又红又肿,断了的手指软绵绵地搭在一起。
昏过去时人没什么感觉,此时醒了严陶陶便觉得手上的痛楚越来越清晰。
见严陶陶被折磨成这个样子,本想立即离开的刘寰只能选择留下。他将自己房内一直备着的一个药箱拿出来,然后坐在床边捧住严陶陶的脸。
严陶陶此时不比一年前光明正大住在寰王府,所以她夜里被刘寰带回来,刘寰不能大张旗鼓地给她叫府上的大夫。
所幸刘寰从小在宫中吃过的苦够多,他懂得治病救人的事情不比一般大夫少。这一点从一年前严陶陶刚住进寰王府时,景兰儿将有猫腻的药方故意给刘寰看就体现出来了。
“手指脱断,要马上重新接上。会比断的时候还痛,你要忍着。”刘寰滚烫的手贴着严陶陶的脸,语气温柔。
严陶陶额上已经全是细密的汗,点了点头。
然后只见刘寰紧皱着眉拿过严陶陶的左手,心一横将她脱断了的手指用力掰回去,一根接着一根,彻骨的痛紧接着彻骨的痛……痛与痛之间毫无缝隙,连接在一起。
刘寰动作决绝而果断,因为他想让四次痛楚合为一次,让严陶陶好受些。
然而并没有。严陶陶几乎是从第一下开始就痛得弓起了身子,呻吟出声。
手指都掰回去后,刘寰快速给她四个手指都放了夹板,用布条裹住。
做完这一切的时候,他也满头大汗,而他去看严陶陶,发现她也额上、脸颊上、脖颈上……尽是细密的汗珠。
而且疼痛绵长,她还在微微发抖,死死咬着早就破了的下唇。
带着安慰的心思,刘寰先给她抹了泪,然后轻轻抓住她单薄的肩膀,不让她再抖:“别咬了,再咬下去,你的嘴都要被你自己咬烂了。”
严陶陶看着伏在自己身上的刘寰,听话地松开了牙齿。
红肿湿润的下唇被玉白的牙齿放开,饱满过度地微微弹了一下……此等足以以色杀人的艳丽场景被刘寰尽收眼前。
“轰”的一声,他脑中坚持了一晚上的那根弦便断了。
早些时候,在寰王府见到被隼戈带回来的严陶陶的那些郁闷的情绪,也被一并带出来。
严陶陶意识到眼前的刘寰突然沉下去的眼神不对的时候,他的身子已经压了下来。
刘寰此时已经被色欲冲昏了头脑,他化身的,是来自阴间勾魂的无常。他要霸道勾走的,是严陶陶的魂魄。
他先是用右手抓住了严陶陶的右手,从一开始就防止了她有反抗他的可能。而严陶陶的左手受伤动弹不得,根本不用他去担心,他只消注意着不去碰到她的伤手便好。
刘寰先是咬了严陶陶的下唇一口,不轻不重地。然后他双唇与她双唇相抵,既像亲吻又像吸吮,第一个吻铺天盖地而来,绵长到刘寰离开严陶陶的唇的时候,她唇上的血都被他吃了个干净。
此时身上的人根本不像刘寰。他迷离着双眼,亲吻过她后舔着嘴唇,呼吸沉重,浑身温度烫得惊人……严陶陶能感觉到刘寰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甚至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嚣张地抵着她的小腹。
她想挣扎,可她被已经没了理智的刘寰按着,毫无力气。
察觉到身下之人的挣扎,刘寰眼里除了情欲外,还多了几丝怒火。
他一个滚烫的吻报复性地落在严陶陶的锁骨上,都吻出声音来,然后他抬头看着喘息的她的侧脸,问她:“为什么还回帝都来?”
一年前分别时,他明明跟她说了“以后不要再回来了”。
“既然一年前代替你的尸体你都扔在城外给我看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刘寰接着问。
“为什么回来了要顶着一张陌生的脸处处躲着我,让我心里难过?”
“为什么只会心里恨我没救严霸而不给我机会解释?”
“为什么说好的约定你却留了一张白纸给我,再面对我你也毫不愧疚?”
“为什么一年了,就我一个人念念不忘,夜不能寐,日夜想着你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是活得快乐还是不幸……而你一出现就已经有别人跟在你身边,处处护你周全?”
……
刘寰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越问声音越沙哑,越问严陶陶身上越烫。
因为他每问出一个问题,都会报复性地在她身上重重地吻一口,既像是发泄性的啃咬,又像是告白似的亲吮。
从严陶陶的两边锁骨到她的两个耳垂,再到她细白的颈子,最后狠狠落回她的唇上。
刘寰疯了。
他扯了她身上仅剩的被角,也扯了她身上自己的衣裳,最后扯了她早就破烂不堪的裙子。
刘寰的手隔着肚兜触到严陶陶胸前的柔软的时候,严陶陶惊呼出声:“不!不行……刘寰……”
“为什么不行?”刘寰双眼里全是血丝,停下动作看着她,“你原本就是要嫁给我的,为何不行?你也说过你爱慕我,为何不行?”
“侧王妃那是当时的借口……我爱慕你也早已……”严陶陶简直要被急死。
然而“成为过去”这四个字,刘寰根本不让她说出口。
他又低头给了她一个缠绵激烈的吻,然后眼里带了些阴鸷:“你别出声。我只知道你爱慕我,而我……想要你。”
被吻住的时候,严陶陶从喉咙里有哭腔,她想不明白老天爷为什么一个晚上作弄她两次。
刘寰一只手伸到她颈后,已经在解她肚兜的结……
“别……”严陶陶双腿企图将刘寰踹开,然后却还没抬起来就被刘寰双腿压住。
“别乱动。”面对已经哭着拒绝的她,他竟然带了笑意。
一晚上经历两次万念俱灰,可是此时面对彻底变了一个人的刘寰,严陶陶却知道不会再有人来救她了,于是她再次绝望地闭上了眼。
却就在此时,一声沉闷的“梆”的声音过后,身上的刘寰就昏倒在严陶陶身上。
紧接着严陶陶觉得身上一轻,睁开眼就看见用花瓶把刘寰打昏后,又把刘寰轻轻翻倒在床里的隼戈。
“我本说看王爷睡下没有,却不想看到这一幕……”隼戈面上有复杂的情绪,似乎也很是做了一番斗争,拿来一套屋里刘寰的男装扔到床上,然后背过去身,“姑娘光着身子……先穿上吧。”
严陶陶心中早便感激不尽,又对于老天爷的安排流了眼泪,她用一只右手和不怎么方便的左手还算迅速地穿着衣服。
隼戈的背影挠了挠后脑勺:“我本来以为王爷和姑娘总有这一天……可我在窗外听姑娘哭得很委屈,就……唉,王爷不该是这样强迫人的人啊!”
“他是不该是这样的人。”严陶陶很快穿好了衣服,接上了他的话,然后她趴在床上,看着刘寰憋得通红的脸,心里从方才便有了一个想法,“你快来看看他吧,他应当是中了什么毒,才会……这样对我。”
隼戈一听刘寰是出了事才这样,立马扑过来,先是摸了摸刘寰的手腕,然后摸了摸他滚烫而通红的脸。
而且他也是男人,自然也一眼就看见了刘寰下身那隔着衣物早就高高抬头的欲望。
“糟了,竟是如此龌龊的毒……”隼戈心中焦急,看看刘寰,又扭头看严陶陶,然后咬了咬牙,“姑娘,要不……”
严陶陶早就站得远远的,打断他:“扛起来,送到你们王妃那里去。”
一听她这样说话,隼戈脸上有难以置信。他似乎此时就是刘寰本人,眼里有着震惊和一丝受伤:“姑娘是认真说出这话的吗?王爷都这样了,姑娘还把他狠狠推开?姑娘以前……不是爱慕王爷的吗?”
姑娘以前,不是爱慕王爷的吗?
多巧,这话方才不讲道理的刘寰也说过,他说的是:“我只知道你爱慕我,而我想要你。”
“现在不是了。隼戈,人是会变的。”严陶陶看着隼戈。
隼戈却有些犟地瞪着她,忍不住他内心替刘寰憋了许久的委屈:“姑娘知不知道王爷一年前为了救严霸差点死了?王爷下不得秋冬的湖水,可他冒着风险下水牢去救人,差点死在宫里。是大夫救了十天十夜从鬼门关将王爷拉回来的……而我的腿也……”
说到自己隼戈却不说了,他把头别了过去。
刘寰一年前为了救严霸差点死了……严陶陶只听得这一句重要的东西,便如五雷轰顶一般,呆立在了一旁。
原来,她错怪了刘寰一年。难怪……难怪他见到她心中有气。亦难怪……难怪他意乱情迷之时对她有那么多怨念。
刘寰差点死了,好不容易活过来后,却只看到那张白纸,却只听到严陶陶和段祁一起死了的消息……怎能不怨?
见严陶陶神色纠结,隼戈试探性地一问:“姑娘你……还要把王爷送到王妃那里去吗?”
严陶陶被他从思绪中拉扯回来,远远盯着床上刘寰的脸,眼底有愧疚,可是一片清明,毫不犹豫。
她没回答他的问题,人却往门口走去。
“姑娘……”隼戈唤她。
严陶陶的脚步在门口停住,她缓缓攥起自己的右手,没回头,声音哑着,却很稳:“这世上有一瓶仅存的佳酿,然后它不管是被倒掉还是被喝掉,它没了就是没了。任谁再往里面添上什么好酒都没用,原本的那一瓶再也不会有了。”
她垂下头,似是叹了一口气:“隼戈,感情亦是这个道理。”
严陶陶说完就走出了屋,趁着最深的夜色。
她已经将一年前的那份喜欢消化掉淡化掉了,纵使她现在再用对刘寰的恨意也好、愧疚也罢将“空酒瓶”添满,也不是一年前的那份喜欢了。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人是最复杂的,也是最简单而无情的。
正想着自己如何出这寰王府,身后有人追出来。
隼戈铁青着脸,一语不发,拉着她的手带她翻过了最近的院墙,然后将她在府外放下后,还是铁青着脸转身就要翻回去。
知道他生自己的气,严陶陶叫住他:“哎……”
隼戈顿住身影,高大的身躯背对着她立在院墙上,从严陶陶此时仰视的角度看,他仿佛一个肩膀撒着繁星,头顶着辉月的初入世的战神。
从在刘寰身边第一次见到他,严陶陶就知道他日后定是刘寰走上高台的左膀右臂。
“谢谢。”
她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开口。
那背影只是动了动,然后就消失在院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