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玄返回刘府,途经昨夜左婴追杀于通幽的街巷。几乎家家挂白,户户戴孝,整条街都是恸哭之声,一眼望去极是凄凉。
昨夜里是凄凄惨惨冷雨夜。如今他已筑基,成了打打杀杀修道人,举手投足便能毁人家园。
眼见如此惨景,张小玄告诫自己,日后切不可在凡人之间妄动杀念。一念之间,万千生灵泯灭。
张小玄悄摸摸的从小门回到小院,换下昨夜的衣衫。蓑衣斗笠早毁了,衣衫也是破破烂烂甚是碍眼。他让仆人弄来木桶,烧了一锅热水,痛痛快快泡了会,身体放松许多,肌肉亦松弛下来。
洗过后,张小玄整理好衣冠,便欲去寻庾飞白。走到院中正遇上刘藩、庾飞白二人。
原是刘藩和庾飞白听闻张小玄回返府中,亦寻他而来。
昨夜里,刘府所在的街巷发生大战,毁了半条街的房屋,生民惨死者众。飞来高去的修道人和蛇妖刚刚离开,府中便忙遣人去西春楼,报于刘藩。刘藩自是急急赶回家中。
这些修道人,大战至刘藩府邸,府中有人飞出,皆飞赴城外而去。事有蹊跷,刘府中人自是忐忑不安,一夜无眠。
刘藩回府途中,一路见残垣断壁,街坊死伤者众。便让府中管家出面,由刘府协助官府出人出物救济难民,安抚百姓。
这一番折腾,刘藩和庾飞白自是不得休息。待得庾飞白回院,发现于通幽和张小玄踪迹皆无,便觉此事必与二人有关。他忙报于刘藩。
自刘藩从兖州返回,一路屡遭刺杀,二人之前又得郗僧施传话,便觉这二人失踪之事与燕归堂刺杀有关,担忧不已。
见得张小玄,刘藩和庾飞白便急问究竟。张小玄少不得将准备好的说辞叙说一番。左婴欲杀于通幽之事,无需隐瞒。左婴毁民居害人命,罪有应得,死不足惜。
唯城外左婴之死和张小玄筑基一事,不好言明,自是春秋之法一笔带过,省的多生枝节。
二人问起于通幽,张小玄又将于通幽远走他方,告罪之意说了。庾飞白和刘藩自是一番感慨。
刘藩觉得这些时日,于通幽日日为其殚精竭虑,调理身体。刘藩却引来左婴,害的于通幽险些丧命,心有不安。
刘藩这便止了外出之心,早早将家中事务安排,欲待早去建康复旨谢恩。
话说,刘府之事自无须张小玄烦扰。刘藩离开后,庾飞白亦去察看巡逻警戒之事。他总觉会有大事发生,心中极为不安。他还是提高警惕为妙。
小院中又剩下张小玄一人。他风卷残云般吃了府中奴仆送来的餐食,便自行回屋察视身体的状况。筑基已成,他亦需检视自身。
张小玄运《九鼎丹经》,施展灵瞳术暗察自身。《九鼎丹经》运行穴位路线,他一一审视之。
他发现,每个穴窍皆积累许多灵气,十数倍于筑基之前。
最奇妙便是丹田命门穴。竟有一青青幼莲,不断吸收吐出纳进的灵气。张小玄无需运行任何功法,青莲就像人呼吸一般,自动吸收着天地灵气。不浪费一丝一毫。
命门哪有门,这青莲又哪里来的?莫非便是他的道基?张小玄傻了眼。
筑道基,筑道基,谁知道基是何种模样?
丹田中的灵气凝聚,异变成了青莲?他体内的灵气积聚比筑基前,增加了十数倍不止。丹田灵气澎湃如大海。
张小玄有些迫不及待,迫切地想试一试《太玄洞极剑经》中的飞剑之术。
他运转灵气,在灵瞳术观视下周身大穴一一亮起。他隔空虚控桌案上的歪摆子剑。
斩邪剑歪歪扭扭的,在空中划了一道诡异的斜线。歪把子剑飞起来了,让它再飞一会。
歪把子剑不停在张小玄头顶盘旋。张小玄初次耍剑,兴奋不已。
他依《太玄洞极剑经》所述,摆弄了会飞剑。飞剑越来越随他心意,神识所指,飞剑便至。
得心应手后,张小玄操控飞剑,砍死了灰墙角上几只蚊子,嚣张了一夜的蚊子正好用来祭剑。
蚊子被断手断脚,惨兮兮血淋淋的。前两日,这几蚊子不知吸了他多少血,扰了他许多美梦。真是报了血仇。
田螺姑娘也不知会不会再到他梦里来了。
张小玄筑基修成飞剑术后,第一件事便是找蚊子报仇。若让其他修士听去,怕是要笑掉大牙。
个多时辰后,张小玄遥控下的歪摆子剑落回桌案。
这把破剑,在他心里再也不是破破烂烂。世上名剑千万,已无一把能替代此剑在他心中的地位。
飞剑之术已成,又如何踏飞剑虚空飞行?
张小玄将《太玄洞极剑经》的要诀,一一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其中一句话尤为重要,正是他当前须做之事。
欲乘风破浪,须精血炼剑!
如何以精血炼剑?《太玄洞极剑经》列举了不少方法,张小玄便欲择一最快捷之法而行之。
受伤之人总是要喷几口精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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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玄先是将屋中的茶碗清洗干净,又将茶碗放置面色桌案上。他端坐于前,气运丹田,《九鼎丹经》逆转一小周天。
张小玄面色忽然巨变,一口精血凝成一道血箭,冲聚入茶碗之中。
张小玄周身金光大放。命门处青莲幼苗,竟疯狂吸收体内外的灵气,比平时多达数十倍。张小玄骇然之极。他试着停止《九鼎丹经》的逆行路线,却发现根本不能控制。
一旦开始,便不能停止。
一柱香后,青莲幼苗吸收了海量的灵气,亦几乎吸光了张小玄体内的灵气。
张小玄周身穴窍暗淡无光,筑基时积满的灵气被青莲吸了一干二净。
好在青莲幼苗似通人性,未吸光他的灵气,否则张小玄极可能是修仙史上死的最离奇的修士。他自己把自己给弄死了。
《太玄洞极剑经》中说,修士自身修习的功法气运丹田,心血逆行,便会有精血吐出。
谁知他一时兴起,不只精血逆行,《九鼎丹经》亦逆行,差点酿成大祸。真是福之祸所依,祸兮福之伏。
他病怏怏的,无精打采。再无筑基修士的灵气十足。
青莲幼苗此刻又有成长,根须粗壮了很多。青莲的叶片也有之前的一两片,变为三四片。叶子的脉络里多了一丝丝金液,青翠欲滴,欲滴的是金液。
张小玄挣扎站起,将行囊中的罗睺取了来,与歪把子斩邪剑放置一起。他缓缓将碗中精血抹在两把剑上。
张小玄依《太玄洞极剑经》中所述之法,将精血炼入两把剑身。
罗睺不动,斩邪静静。
待了半柱香,张小玄再不能坚持。耗费灵力过多,他急需端坐下来,运行《九鼎丹经》,补充下体内消耗一空的灵气。
张小玄闭上眼,默默运功,便沉浸在吐纳练气之中,浑然忘我。他再顾不上桌案上的两把长剑。
罗睺剑实为斩邪雄剑,剑身长三尺。不知真假的歪把子“斩邪”破剑,剑身亦有三尺。
罗睺剑鞘上镶着七颗猫眼般大小的菱形紫色晶石。剑把子上镶有两颗小一些似黄豆般大的青色晶石,罗睺光华四射。
斩邪却是一把朴实无华,破破烂烂,杀鸡亦闲无用的锈剑。
张小玄浑然忘我之际,罗睺和斩邪两剑剑身,忽轻轻颤起。罗睺剑鞘上七颗菱形紫晶中的六颗发出耀眼紫光。紫晶仿佛燃烧起来。它们的紫光悉数被边上的斩邪剑吸收,紫晶化为飞灰。
随后,罗睺剑上两颗青色晶石中的两颗,亦缓缓化为流光一般流入斩邪剑身,终在剑把处重新凝为一颗更大些嗯青色晶石。
斩邪剑的剑身吸收紫光后蜕去铁锈,寒光四射。歪剑把子亦在青色晶石凝固后修正起来。剑把处斩邪二字更加清晰。
两剑幽幽浮起,交缠叠错,竟像麻花般逐渐缠绕一起。剑身缓缓融合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
剑身嘶嘶嗡嗡,便如细语般互相倾诉,如蛇探芯,如蛛吐丝。
终于,剑身一半青,一半紫时,两剑重合为一柄。剑身只有一个,剑把子却是两个。
两个剑把子上,一个镶着紫晶,一个镶着青晶。青紫晶石中,宛有古字流转,细细辩之,正是雌雄二字。
室内寒光辉耀,一股凶煞嗜血的阴冷气息弥漫开来,让人心中极为烦闷,欲呕吐而不能,如身处地狱。
又有一股正大光明,安定祥和温暖的气息铺散开来,让人熏熏欲醉,懒洋洋的直想叫舒服,便似在仙境。
两股气息交错相融,正是一半海水一半火焰,一会天堂一会地狱。
张小玄自是看不到两剑交融之景。待他运转数个大周天之后,体内灵气充沛,便如大海涨潮。他才缓缓睁开双眼。
逆转《九鼎丹经》,虽有受伤,但青莲竟生长极快,算是意外之喜。
张小玄拿起桌案上紫青二色的双把子剑,细细观剑,苦笑不已。他早有猜测,只是不敢相信。
罗睺剑光华四射也还罢了。这歪把子的,老道人整日里扔来挥去,削竹子都在用的锈剑,竟真是祖天师降魔宝剑。有一次,张小玄还用它插了条鱼,烤吃。只求宝剑有灵,千万莫怪罪于他。
看到那怪异的双剑把子。张小玄又是一阵无语,这该如何用之?他提起那把上带有鲛皮的雄剑,雌剑自是随之一起。他又轻提剑把子缠着麻布的雌剑,雄剑亦是一起。
张小玄哭笑不得。他又拿起剑身细细思量,剑纹如某种道纹。他清晰的感受到紫青剑与他有着莫名的联系。剑便像他身体的一部分。这应是他按《太玄洞极剑经》精血炼剑后的成果。
额,还好,那碗差点要了他小命的精血没有白费。
既然炼剑已成,他便先不顾两剑的变化。张小玄灵力运转,《太玄洞极剑经》口诀施展开来,斩邪双剑浮空飘在他上方。
他灵力轻轻一点雄剑,紫色的雄剑竟化成一道紫光,瞬间飞插在桌案上,而青色的雌剑仍浮在他上方。灵力果然可让两剑分离。合则为一,分则雌雄。
他神识控灵力两分,一控雌剑,一控雄剑。两剑在空中划了一道圆,不停闪动,化成太极,阳为紫,阴为青。紫青太极,挡者披靡。
张小玄灵力收回,紫青太极消失,两剑飞回他手中,合而为一。
张小玄将斩邪雌雄剑放于桌案。他不喜斩邪雌雄剑名,想了想,两剑便如活物,灵性十足,紫青双色煞是活泼。
张小玄便给两把宝剑重新起了名。自此以后,雄剑便是紫剑,唤小紫;雌剑便为青剑,唤小青。
张小玄心满意足地看着双把子剑:紫青双剑,比那什么斩邪雌雄剑的烂俗名称好听太多。
呸呸呸,祖天师,千万宽恕晚辈。向祖天师告了罪后。他心中又暗暗得意起来。
紫青双剑必将随他张小玄名扬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