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初在慎刑司的地牢里呆了两天,每天都在补觉,睡得非常心安理得。
睡着了什么耗子蟑螂都眼不见心不烦了。
左右的牢房里血肉模糊,似颠似傻,风言风语的宫女也被淹没在梦香中,瞧不见。
甚至厌氧发酵气味,什么氨气,二氧化硫,硫化氢的恶臭都闻不太着,鼻子也渐渐丧失了敏感。
第三天的时候她被带走了,穿过阴暗的囚室,左右的宫女传来蕴含同情,嘲讽,兴奋等各种情绪的目光。
明初太了解周承玄的秉性了,他本就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却总要装出一副高冷狠厉的样子,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试探她的忠诚。
既来之,则安之,周承玄若想折磨她本也不必如此费劲。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他狠不下心她也不担心自己会受什么酷刑。
来到血淋淋的刑房,看着摆满各种行刑工具的架台明初不自觉地一哆嗦。
“明初是吧?身为奴婢却上了主子的床,此等大逆不道之罪你可认?”
“我没有,我是被人陷害的!”
“谁陷害你?陷害你做什么?”
“我不知道……”明初特别想说就是殿下陷害的我,我还有他谋逆的证据!想想又忍住了。
“不招是吧?招了是死罪,不招受活罪,你可以想清楚。”
“我要见六殿下。”
“你当殿下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上刑!”
明初被两个太监拽着绑在了刑架上,嬷嬷手里拿着鞭子,在空中一挥,风声起,朝着明初狠厉一抽。
好痛呀!周承玄打算玩真的?他就不怕自己把他的秘密说出去,携私报复?
“你招还是不招?”
“我没有干的事情为什么要招?”
“上烙铁!”
明初最害怕的刑具忽然出现在眼前,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纠结着到底要不要说。
“你这张漂亮的脸蛋怕是不打算要了。也是,一个将死之人,命都没了,还要啥脸啊!”嬷嬷拿着烙铁眯了眯眼,那张馕一般的大脸凑近明初,眼里狠辣歹毒,仿佛要将她生吃了。
人生是场豪赌,明初选择继续相信周承玄的良心,坚定地说道:“冤枉,我没有!”
就在那冒着热气,发着红光的烙铁慢慢靠近她惨白的脸颊时,她忽然晕倒了,失去了知觉。
原来鞭子里有迷药!
“殿下,明初醒了。”一个医女禀告道。
“她……伤的重吗?”周承玄低着头,舔了舔嘴唇,皱着眉问道。
“奴婢给她上过药,就一处鞭伤,红肿,有点渗血,伤在皮肉,没有内伤,想是嬷嬷出手时只用了三分力。”医女回忆着明初身上的伤口淡淡说道,心想殿下何时这么关心一个奴婢的身子了。
“本王知道了,你退下吧。”周承玄揉了揉太阳穴,安下了心,摆摆手说道。
待医女走后,他淡淡吩咐道:“传明初。”
明初从醒来时就清楚地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周承玄的阴谋,被传后又心不甘情不愿地换衣,装扮,来到了书房。
“殿下。”明初福了福身子,轻声唤道。
杜多罗走出了房门,将门合上守在了屋外。
“起来吧,你有什么要和本王说的吗?”周承玄有些疲倦地问道,这几天为了试探她没少费心思。
“殿下,奴婢的魂都要吓没了,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殿下就要含冤而死了!”明初摸着心脏,手指抖了抖。
“让你就这么死了,还真是可惜了。本王几次留你性命,感激吗?”周承玄神采奕奕,眼中闪着光,期待着明初的感激涕零。
明初觉得太好笑了,没忍住,掩嘴而笑,笑意盈盈,狂放不羁。
“对不起殿下,奴婢失礼了。殿下就不能出点新鲜的招数吗?每次都是,在死亡的边缘试探奴婢的忠心。”
周承玄嘴角微勾,冷笑一声道:“你有忠心吗?你这样的人太危险,又难以收买,若与我为敌,本王岂不是养虎为患?”
“纵然殿下这般无情,奴婢自问向来忠心事主,从未背叛。”明初破有诚意地注目着周承玄的双眸,诚恳地说道。
周承玄仔细想想也是这么个理,他给过明初很多机会害自己,但她好像确实没做过什么,一直也挺本分的。
但就是因为她太过优秀,有思想,有主见,会让他觉得这样的人不受控制,令他不安,不禁以手扶额,苦笑着。
明初注视着周承玄的神情,看出了他的担忧,缓缓开口道:“奴婢知道殿下的很多秘密,比如传位的诏书,比如孤峻山的死士,比如登闻鼓的谋划。
殿下的书房里有一本《明文在》,其中一篇《义士杨景和埙传》里面夹着一张水系分布图。‘京城有杨埙者,戍伍之余夫也。素不识彬,为之上疏……遂击登闻鼓以进,仍送卫狱。’
地图暗示着黄河水患的治理工程,那篇文章又暗示着登闻鼓。
刘广贪污腐败陛下未必不知,只是此事由谁揭露,又何时揭露至关重要。
正值刘天江被免去征北大将军,国库又缺银子,陛下对刘氏心怀忌惮。
刘氏权倾朝野,满朝官员不敢得罪,殿下更不敢正面得罪太子,由白衣揭发检举最为合适。
贤妃娘娘的籍贯是吴州,陛下想找一个江南的书生也不难。
在最合适的时机,用最简单便捷的方法,只用了一名白身,就引诱陛下废了太子,决策帷幄,运筹千里。
还有那张陛下在特殊时期所拟的传位诏书。
您知道陛下并未想让你现在就当太子,所以殿下为了显示自己的忠诚和孝顺,放松陛下对您的戒备和警惕,当着陛下的面把圣旨烧了。
但您烧的那张是假的,真正的诏书却藏在了殿下的床铺下。
还有殿下知道孤峻山有死士,而且您已经复刻了调用这些死士的令牌。
这几件事情串在一起再上奏陛下,就算不能扳倒殿下,但至少会引起陛下的猜忌。
不过如今看来床铺下的那张圣旨是假的,调用死士大概也不需要令牌。
那天您和杜公公谈论起这两件事故意让奴婢听到,想来是想试探奴婢。
殿下故意苛待奴婢,让奴婢对您心怀怨怼,又故意暴露那些有着夺嫡心思的证据让奴婢知道。
您见奴婢这些时日未有动静,一直任劳任怨,并不放心,就故意陷害我犯了大逆不道的罪入了慎刑司。
殿下想告诉奴婢您讨厌我,想将我处之而后快,逼着我为了自保而背叛您。
慎刑司里都是陛下的人,我若在那里检举殿下确实可以自保。
但奴婢更愿意选择信任殿下,即使在生命垂危时也相信自己选择的主子并非无情决绝的人。
直到现在,奴婢才发现这一切都是殿下的阴谋,那些证据都是假的,殿下兵行险招就是为了试探奴婢的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