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灰蒙,雾霭中的海岛云雾缭绕,像仙境一样。
上次来“天角”只是游览了别墅和庭院。山上的景致还没有去看过。索性就上山去看日出。
在通往山顶的小径旁,草丛中星星般点缀着宝石蓝色的矢车菊,很是惊艳。我顺着路往山顶上去,一路上便采了一小束,顺手编成了花冠。
“早上好!”冷不丁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一抬头,居然是管家庄玶,这么早?看她手里提着一个花篮里面搁着花锄、花剪之类的修剪工具。
“早啊!”我和她打招呼。
庄玶看到我手中的花冠说:“想不到你也喜欢矢车菊,这可是花了很多心血培植的,是林先生的挚爱呢!”
“哦!”这真令人意外,我有些尴尬:“还——以为是野生的。”
“比起别墅里其他花卉这个也算不得什么。不过,矢车菊在这不是太容易培植。”管家的话很委婉。
“是这样啊!”我一脸大写的尴尬,扭头看着天说:“天有些闷。”
管家庄玶特特提醒说,天气预报有雨,让我不要在山上逗留太久。
“我就是想上去看日出。”我解释说。
空气闷闷的,充斥着海水的腥味。
庄玶微微一笑下山去了。
我沿着一条丛林小路攀援而上爬上山头,回首望去,整个岛像一座航行在大海上的“巨型航母”,而海角正是这座航母的舰头。闭上眼,能想象这座“巨型航母”正穿云破雾、乘风破浪在大海上行进。
在悬崖边上,有个女人张开了双臂,风拂动她的长发和宽大的衣袍,整个人仿佛要腾空飞起。只是她过于单薄的身形,我担心她会被大风随时刮走。
“嗨!”我轻轻地打招呼。
那女人回头,一张狰狞的面孔漠然地望过来,即便这是在白天,看了也感到恐惧。
是林湄!我心头一震,她该不会这是要跳下去吧。
长期心理抑郁的人,往往都有走极端的念头。她站在悬崖边上,意外随时都可能发生,无论如何得想办法让她离开那悬崖边。
“你看我手里的花冠好看吗?送给你。”我举起手里的矢车菊,便冲她晃晃。我一边分散她的注意力,一边小心翼翼靠过去,试图拉她到安全的地方。
可能是那蓝莹莹的花朵吸引了林湄,她在略显迟疑后,慢慢地向前挪动了一步。
“很好,过来,到我这来。”我冲她微笑着耐心地引导,心却紧张地要蹦到嗓子眼。
就在林湄要离开崖边的瞬间,她脚下的那块岩石松动了,身体后倾,胳膊前后摇动,我冲上去拉她,确不想被她一挥手,反将我从崖边甩了下去。
在坠崖的瞬间,出于本能我抓住了崖边的灌木,与此同时林湄身体挂在悬崖边上的树杈上,由于身体太孱弱,她没法攀爬上去。
我挂在她脚边不远的地方,用一只手托住林湄的脚,示意她往上。求生的欲望让林湄不顾一切的往上爬去,我使尽吃奶的力气把她送上崖顶。林湄趴在崖上颤抖着身体望着我。
此刻我已经精疲力竭,有气无力地对她说:“拉我一把。”
林湄迟疑片刻,最终将手伸向我,她身单力薄只是拽脱了我手上的绿幽灵珠串,然后站在崖顶手足无措张惶着四处望来望去。
突然像她是被蛇咬到了,“啊!”地惊恐地尖叫一声,转身跑开没了踪影。
这下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任凭我扯破喉咙,也无济于事。本预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结果,却是一场说完就完的灭顶之灾。泪水糊了双眼,稀里哗啦顺着面颊流下来。我拼命地想抓住崖壁试图往上攀爬,但那都是徒劳。
在精疲力竭,绝望的刹那,耳边听到一声“把手伸给我。”
透过泪水模糊的双眼,我看到林瀚趴在崖顶边,正向我伸出手。
求生的欲望,林瀚死命的拽拖,终于将我拉上了崖顶。强大的惯性,使两人一起倒下,我扑在他身上惊魂未定,浑身颤抖大口大口地喘气。
“你还好吗?有没伤到哪里,要不要送你去医院?”林瀚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急切地问。
“没,没事,幸亏你来的及时。”我惊魂未定,声音颤抖,浑身筛糠样抖个不停。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林瀚温和地轻轻拍拍我的背抚慰着。他精致的蓝色亚麻衬衣被我眼泪、鼻涕濡湿了好大一片。
“要不是你,我这次可真的凶多吉少了。”我被自己的软弱感到难为情,悻悻地爬起身来,对他千恩万谢。
“这么说我们算是有过命交情了?”林瀚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用那一贯的口吻调侃着笑说。
“当、当然是!”我这会对林瀚的救命之恩,感激涕零。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如果,我是说如果。”林瀚忽然郑重其事地问:“我需要帮助,你都会选择帮我吗?”
他的话颇有些突兀,这个商业帝国的凯撒,哪不是呼风唤雨,这样的一个人设再有那富甲一方的加持,怎么也轮不到泛泛之辈为其烦恼为其心忧。
有道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还是救命之恩。他这样说,我的回答当然是。
“是的!”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好!那我们一言为定!”林瀚笑着把手伸向我。
这是君子协定?还要击掌为盟?需要这么郑重其事吗?我迟疑地伸出了手,在胡思乱想中被对方握住顺势从地上拉起来。
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对他用“读心术”,我盯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盘算。
近距离看林瀚的样子还是第一次:他一头浓密的黑发,略显消瘦的脸颊,深邃的眼眸,薄薄的嘴唇,禁欲冷淡,眉宇间一丝忧伤,如笼罩着灰蓝色的雾霭,神秘中透着颓丧。他的目光,有着巨大吸引力,一旦被这目光锁定便无法抽离。
无缘的际遇就像流星,在短暂的交集之后,便各自消失在无尽的宇宙。眼前的人释放的磁场过于强大,像巨大的旋涡,凡是捕捉到的一概被吸入进去。
我闭眼凝神。海风拂过山林,分不清是海涛声,还是林涛声,空中散发着淡淡的花香和青草的气息,还有他身上的古龙水的味道。
当再次睁开眼,依旧站在原地,就像夜晚天空的星光与海面的渔火,在各自的世界交相辉映。
“派对那晚在露台,我发现你时,你躺在我的脚下。”林瀚望着我微笑着说:“我将你从地上拉起,就像刚才。”
除了海边那次,我施手帮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这么尴尬,都会被他施以援手。我尴尬地苦笑。也许这是上天的意思,让我明白,于他而言,我只能是以匍匐尘埃的姿态来面对。
此刻的画风有些不对,眼前的这个人表面上冰山一般,拒人千里之外,当攀爬上这座冰山之顶,却有别样的风光。
必需速战速决,马上动手,就现在。在我伺机而动的瞬间,居然发现自己的手竟一直被对方抓着。
“你的手让我想起什么手,什么酒的诗句。”林瀚边用纸巾帮我清理手上的伤口,边说。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这是陆游的“钗头凤”,写的是与他前妻的诗句。”话一出口,我才意识到这话挺煞风景。
果然他放开了手,一言不发,俯身捡地上的矢车菊花冠。
我的目光追随他的一举一动,一眼瞟见地上草丛中有金属样的光亮,走过去拨开草丛,那居然是一枚钥匙型的吊坠。刚才林湄分明是要救我,为什么会突然惊恐万状的抛下我跑开。
现在看来,当时她是因为看到了这枚钥,匙才被惊吓到逃离去的。
钥匙,又是钥匙。我想:林湄如此害怕钥匙,也许这正是打开她心结的钥匙。
林瀚没有理会我刚才的举动,捧着手里的矢车菊花冠问:“你编的?很精致。”
庄玶曾告诫过那可是他的挚爱。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林瀚说:“矢车菊的花语是:遇见、幸福。”
“原来如此。”我说。想不到林瀚还有这样的情怀。
“据说受到矢车菊祝福的人,一生会有机会遇有良师益友、理想伴侣。”他说。
“这花儿竟有这么美好的寓意。”我看着他手中的花微微一笑道。
林瀚捧着花冠送到我面前,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我望着花冠不确定他是说花,还是借花寓意。我与他之间达成了约定,这个海角之盟的约定,就是为他的妹妹还有元西而达成。就像某种君子协定,确保林氏家族的隐私不被外露;他对元西网开一面。我此刻想的就是信守这个约定。对于其他没有过多的深究。
浓密的乌云从天际压过来,巨大的海浪翻滚扑向海岸上的礁石,瞬间撞碎化作碎屑。
“变天了,我们下山吧!”林瀚不等再说什么,便同我下山了。
一回到天角,大雨便下起来了!